那晚过后,江时宴再也没冷眼看过我,甚至偶尔还会和我聊下天。
他说维多利亚,我说我鸡饿了。
他说落日飞车,我说拉粪没车。
他说鸿运烤乳猪,我说昨天没喂猪。
虽然狗屁不通,但我还是很欣慰。
毕竟我的励志事迹打动了他,让他割猪草的效率整整翻了一倍。
眼看家里的猪又涨了五斤肉。
我喜大普奔,带着江时宴去县城里买他最爱的二棉裤。
可刚进城,牛车就不小心蹭到了隔壁停的玛莎拉蒂。
里头的情侣激吻被打断。
那美女正要大发雷霆。
可视线触及到我身后的人时,脸色却一下子白了下来。
“阿……阿宴……你怎么在这……”
气氛凝固起来,江时宴的脸色简直比刚来村里时还要难看。
他骑上牛车掉头就走,美女则在后头梨花带雨。
“阿宴,你信我,我和他是纯友谊啊!”
旁边的我倒吸口气。
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嘴巴子都贴一块了,还管这叫友谊。
此趟出门,诸事不宜。
晚上回村,江时宴表示心情很差,就不和我去喂鸡了。
我深表理解,并且安慰。
“没关系的。”
“我爹说了,男人嘛,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总得挂点绿。”
“你......”
江时宴开始剧烈咳嗽,像是下一秒要咳出血来。
“孟小圆!我要跟你拼了。”
少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夜宵从五根苞米转成了十根。
天塌了。
我简直从未见过这样爱吃苞米的家伙。
不生气吃,生气更是大吃特吃。
不仅吃,还连吃带拿,嘀咕着回香港一定要多带些走。
自从,这人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
一个星期没见着人,隔壁婶子把我脊梁骨都戳烂了。
“孟家丫头,你家小白脸跟人跑了啊?”
我摆摆手,“他在家养荞麦枕头呢。”
这终究不是个事。
农活结束后,我决定带江时宴去田边兜兜风。
好说歹说把人劝出房,发现这人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牛车上,他眉头紧蹙。
“未婚妻不要我,家里流放我,来到这个村庄的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等一下,这可不是做梦。”
我摇摇头,一本正经。“江时宴先生,你已实打实吃掉我一百根玉米!”
江时宴:“.......”
“孟小圆,你知道吗?我是个残废。”
言罢,他自嘲勾起唇,指了指左腿。“这里,住着一个假肢。”
其实我知道。
即使这人从未提及,可早在江时宴来我家的第一天我就发现了。
他的腿会发光。
村长说,他有一条LED假腿。
“你知道吗,因为它,无论我怎么努力,除了父母,除了哥哥,没有人看得起我.......”
“停停停,别闹了,这很酷好吗?”我刹停牛车,扭头十分认真看着他。
“天哪,江时宴,你可是拥有LED炫彩假肢的男人。”
“没有甲沟炎,还可以少剪五只脚趾的指甲!你知道这有多爽吗?”
此话一出,江时宴笑了。“孟小圆,你是不是缺心眼。”
“才不是呢。”
我嗓音洪亮。“江时宴,我不知道你之前是怎么样,但在这,你割猪草就超级厉害,村里所有男人都比不上你!”
我没说谎,向他绘声绘色描述这个评价的含金量。
江时宴直接气笑了。
他笑起来实在好看,我却发现他眼尾有些湿润了。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幸福如履薄冰。”
“如履薄冰是因为你没穿秋裤。”我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出门我早叫你多加一条!”
“江时宴,别耷拉着脸,天塌下来我们当被子盖好吗?”
“那些离开你的人,你就此宣布他们杀青了。”
江时宴不说话了。
良久,这人硬邦邦吐出来一句。“孟小圆,你说话真有一套。”
他面上没表情,我却莫名觉得他要哭了。
但我分不清他是感动的还是饿的,毕竟家里苞米已经被他吃光了。
恰好对面骑来一辆三轮车。“钵钵鸡,钵钵鸡,一元一串的钵钵鸡。”
我抬头看天:“奇怪,大太阳怎么还听见雷声!”
一扭头,江时宴脸已经烧起来了。
“你想吃?”
“不想。”
“男人说不想就是想。”
我心领神会,快速掏兜付钱。“江时宴,你千万别倒下啊,我们家一帮鸡鸭猪牛离了你可不行!”
“吃点吧,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江时宴嘴唇都要咬破了。
一边臊,一边狼吞虎咽,显然就是饿坏了。
好不容易顺利帮人走出阴影。
家里的牛不乐意了,哞哞直叫,莫名失控往臭水坑里奔。
江时宴上一秒才牵起来嘴角。
下一秒,便和我华丽丽掉进臭水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