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桔灯

黄昏的末班车上，女孩蜷缩在靠窗的座位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车窗上，映出女孩模糊的倒影。玻璃中的她，轮廓柔和，那道丑陋的疤痕隐在阴影里，仿佛从未存在。

随着汽车在乡间的蜿蜒小路上行驶，倒影也在晃动，这不禁让女孩回想起童年时光。那时，慈祥的祖母常带着她和姐姐回到乡下，坐在老旧的巴士上，三人依偎在一起，穿行于田野与树林间。女孩最喜欢坐在祖母怀中，探出头望向窗外。她将车窗当成一块巨大的屏幕，映出她们仿佛在绿色的森林中游荡。

但黄昏的时光总是短暂，天色渐暗，倒影一点点消失了。每到这个时候，女孩都会又哭又闹，拉着祖母的衣袖，吵着让她把倒影留住。祖母向来最疼爱这个小孙女，总能想出法子哄她开心。

有一次，祖母从随身的篮子里翻出一颗橘子，耐心地将橘子皮完整剥下，掏空果肉后点燃一根小蜡烛，放在橘子皮壳里，做了一盏简陋的小桔灯。祖母将小桔灯递到女孩手中：“瞧，你的倒影回来了。”

女孩捧着那盏微弱的小桔灯，透过昏暗的灯光再次看到了车窗上的自己。光芒虽微弱，却足以映出一个稚嫩的小身影，那是她童年最珍贵的时光。车窗中的倒影随着汽车的颠簸而轻轻摇晃，女孩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森林，三人欢声笑语，温暖如春。

只是，小桔灯的光终究太过微弱，车窗上只能映出女孩模糊的脸庞。微光摇曳中，她的笑容也渐渐隐没在记忆的深处，像黄昏一样，短暂而不可追......

夜幕低垂，夜风吹过，枯草间传来沙沙的低语声，月光洒在简单的墓碑上，寒气仿佛从地底蔓延开来，将李念梦包裹其中。她的手指紧攥着花茎，菊花上的露水一滴滴滑落，像是替她流下的眼泪。墓碑上的字迹在月光下模糊不清，却是她记忆里无比熟悉的名字。

李念梦低头看着那两块寒冷的墓碑，记忆像潮水般涌上心头。曾经的温暖，现在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了……”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哽咽。话音刚落，她的身体像失去了支撑，跪倒在碑前，泪水瞬间涌出，模糊了视线。

“我真的好累啊！”她终于喊出了心底压抑已久的痛苦，声音在空旷的墓园中回荡，带着绝望的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我努力了这么久，还是活得这么狼狈？！”

她低下头，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墓碑上，泪水顺着面颊滴落在泥土中。

“我每天拼了命去找工作，卑微到像个乞丐，可换来的却是冷眼、嘲讽，还有背叛！”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拳头狠狠砸在地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红。“我连一份像样的饭都吃不上！就算那样，我都没有放弃啊！”

风刮过枯草，带来凄凉的低语，像是无声的安慰，却更像是在挑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奶奶，您以前说，努力就会有回报。可我到底哪里错了？为什么我得到的只有绝望？”她抬起头，眼中满是泪水与不甘。“他们骂我，说我是个坐过牢的下贱货，说我脸上有疤，根本不配有未来！可您知道吗，我连生存的机会都抓不住！”

她喘着粗气，像是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将自己瘫倒在地，双手抓着冰冷的泥土，指尖已经麻木。

“爷爷，奶奶，我不是不想坚持……”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像是风中的呓语。“可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我一个人，真的好难，好痛苦……”

她闭上眼，似乎想从这片冰冷的泥土中汲取一丝温暖。然而，眼前却浮现出祖母慈祥的笑容，浮现出祖父那沉默却温和的目光。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只见她慌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橘子，将它剥开，用颤抖的手将蜡烛插入其中，点燃了这盏简陋的小桔灯。

小桔灯微弱的光芒映照在她苍白的脸上，也映在墓碑上，仿佛让那些冰冷的名字多了一份温度。

她记得那时，自己捧着小桔灯，心里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幸福，那盏灯仿佛是他们一家人的光明，而她也总觉得，无论黑暗再怎么深重，那一丝微弱的光都能带给她力量。

“奶奶，您说过，小桔灯可以赶走黑暗。现在它还在陪着我，对吧？”她捧着小桔灯，声音低而坚定。“只要这点光还在，我就能走下去。”

然而现在，一切都改变了。她跪在祖父母的墓前，眼中早已没有那时的温暖。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滴在冰冷的泥土上，仿佛所有的痛苦都在这一刻爆发。她低声呢喃：“爷爷，奶奶，我想你们了……我没有做到你们期望的那样好……”

她的声音哽咽，无法再压抑内心的崩溃。那些年，她在祖父母的庇护下曾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而如今，她只剩下无尽的委屈和失望。无论她怎么努力，生活总是在一次次把她推向绝望的深渊。

她捧起小桔灯，眼泪模糊了视线。那盏灯已经不再是小时候温暖的象征，而变成了她心中最深的伤痛和悔恨。她用力抓紧了小桔灯，仿佛它能为她带来一点安慰，但那微弱的火苗依然在风中摇晃，仿佛在嘲笑她的无力。

夜风吹动枯草，小桔灯的光芒颤了颤，却没有熄灭。李念梦跪在墓前，双手捧着微弱的光，眼中逐渐燃起了不甘的火焰。

“为什么……为什么我这么努力，却什么都得不到？”她的声音几乎消失在风中。她闭上眼，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些美好时光，那时她从未觉得孤单，可现在，她却像个孤独的灵魂，独自漂泊。

就在这时，祖父母的温和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小梦，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那温暖的声音似乎在提醒她，曾经的她多么坚强，而现在，她为什么不能再次站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逼回眼泪，重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倔强。她握紧小桔灯，尽管它的光依然微弱，但至少，它没有熄灭。她知道，自己依然有坚持下去的力量。

紧接着便站起身，尽管风声呼啸，小桔灯的光却依旧摇曳不熄。那光芒如此微弱，却照亮了她紧闭的双眼。她捧着灯，像是捧着祖母留给她的希望，喃喃道：

“爷爷，奶奶，您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