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缘因茫茫

到了河的另一岸，他们果然看到了一口大锅，一个美艳的女子正在往锅低下加着柴火。

杨萤枝和沙华向她走进了些，他们发现那锅里的东西有些奇怪，杨萤枝仔细一看，却被吓了一跳。

只见锅里鲜红的液体里煮着一具被肢解掉的人的躯体，两只红彤彤手在沸水里翻滚着，其余的便是凌乱的长发。

杨萤枝正想问一下这女子是谁，没想到她却先说话了。“两位来了，昨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小女子在这里给两位陪个不是了。”

杨萤枝惊讶地说道：“你是……”

“我就是昨日那女鬼呀，不过是换了一张皮罢了，怎么姑娘就不认得了。”

杨萤枝仔细的看了一眼她的脸，果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这张脸虽然看着美艳，但却十分不自然，尤其是但她笑的时候，真的就成了皮笑肉不笑了。

这副容貌，原来是因为她披了一张人皮。杨萤枝非常吃惊，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画皮鬼。沙华却一脸平静地说道：“姑娘的这张皮……”

她笑着说道：“不错，正是那小贱人的，我真是没想到这小贱人还真是有几分姿色。”

“那这锅里煮的是……”

她用一根木棒在锅里搅了搅，只见一颗头颅浮了上来。“这就是我的夫君。”

沙华说：“你这么大费周折的，是打算吃了他吗？”

“怎么会，吃了他我还嫌弄脏了我的嘴，待会儿把他倒三途河里喂水鬼就行了。”

沙华沉默了片刻，又对那画皮女鬼说道：“你披了人皮，以后就只能做画皮鬼，永远都不能去投胎重新做人了，如此大的代价，你不后悔吗？”

她摸了摸自己粉嫩的脸蛋，微笑着说道：“既然做了，我就不可能后悔，能亲手杀了这对奸夫淫妇，我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满足了。

再说了，当个画皮鬼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我想要什么样的容貌就有什么样的容貌，想要什么男人爱上我那他便会爱上我，天下所有女人的夫君都可以是我的夫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杨萤枝发现她虽然嘴里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却始终带着淡淡的忧伤，有些痛，可不是说忘记就能忘得了的。

告别了那画皮鬼，杨萤枝和沙华在河岸漫步，这时天空中却下起了蒙蒙细雨，他们又唤来了那个船家，进了船蓬去避雨。

船只在河面上缓缓的行驶着，这时杨萤枝发现河岸边站着一个男子。他没有打伞，就一直在雨里淋着，双眼眺望着河的另一岸，像是想要渡河。

杨萤枝拍了拍沙华的肩膀，“那看那个人，好像是想要渡河，我们顺便带他一程吧。”

沙华让船夫把船向那男子靠了过去。

“这位大哥，请问你是想要渡河吗，我们可以带你一程。”

他顿了一下，探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那就麻烦你们了。”

他上了船之后，却没有进船蓬避雨，而是一脸无神的站在雨里。

杨萤枝唤道：“这位大哥，外面雨大，你也进来避避雨吧。”

他转过头来，雨水顺着他的头发一滴一滴地落到脸上，而他的脸色却始终是一片死灰。

“多谢姑娘的好意，还是不用了吧。”

杨萤枝看了看他的脸，“这位大哥，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呀，你说出来，没准我们能帮帮你。”

“多谢姑娘好心，我在找去幽都的路，你们要是不闲麻烦可以送我过去吗？”

杨萤枝道：“当然可以，我们就住在幽都。”

“多谢姑娘。”

沙华道：“我看这位兄台应该才初入冥界，应该还是个新鬼吧？很少见新魂如此急切地想去幽都，而不是去阎罗殿或是奈何桥。可以问问是什么原因么？”

男子抓了抓头，雨中的眼睛有些睁不开：“我要去幽都找我的主子。”

“哦，如此忠心，实在难得。”

男子怔忪片刻，突然抱头痛哭道：“不，我不忠心！是我害死了她！我的男主子为娶他的情妇进门，在我和她的饭里下了药，害我对她做出不忠不义之事，还害她被浸了猪笼，是我害了她！！”

杨萤枝和沙华对望一眼，都不由回头看向远处正在煮活人汤的画皮鬼。道：“既然你知道这样是错的，为何还要对她……”

“你问问你身边的公子，吃了药，又和自己心爱的女子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她还这样放得开，哪个儿郎能忍得住！”

我怔了怔：“心爱的女子？”

“是，我是她的家奴，从小便喜欢她。她是世间最忠贞善良的女子，无奈遇到了个人渣白眼狼。我，我本来打算事后便带她私奔，但是……”说到这里，男人又哭了起来，“生前是我没用，我出生卑贱，我配不上她，但现在我们都死了，便定要找到她，告诉她我的心意……”

沙华沉默了半晌，道：“倘或她死了，样貌与心性已不再是当初那般模样，你还愿意和她在一起么？”

刚好船靠岸，男子从船上跳到岸上，回头对我们说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介意。因为此番我便是再死一次，也要带她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转世投胎。下辈子，我要娶她为妻。”

他连额上的雨水都不擦，便朝着雾气蒙蒙的幽都郊外跑去。那里还有几个往幽都城过去的新鬼，此时膏雨烟浓，散魂新鬼每一个都不起眼，但杨萤枝却永远不知道，他们生前发生了多少故事。

杨萤枝独自回到了巡防府，四个丫头不在家，应该是出去买东西了，偌大的府邸一片寂静。

经历了这件事，杨萤枝的精神还有些恍惚，喝了杯茶，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门外的一阵喧闹声吵醒了，睁着睡眼惺忪的双眼向门外看去，原是丫头们回来了。她正准备吩咐她们去做几道自己喜欢吃的菜，却不知何处跑来了个小东西报住了她的腿。

“姐姐，姐姐，我要吃这个。”

仔细一看竟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他伸着稚嫩的手指着茶桌上果盘里的苹果，杨萤枝拿了一个递给他，他便笑嘻嘻地坐到一旁，开心地吃了起来。

杨萤枝纳闷地向白菊问道：“你们出去买菜怎么还买回来个小孩呀。”

白菊笑着说道：“这可不是能买来的东西。刚才我们遇到了白大人，这是他从人间新勾回来的魂魄，但他今天太忙了，所以想请小姐你帮他送到奈何桥去。”

“奈何桥，我又没去过，不知道路呀。”

“我们知道呀，过会儿吃了晚饭我们带你去就是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你们直接送过去就是了，也就懒得麻烦我了。”

“也行。”

用过晚膳，白菊打算把小孩送过去，杨萤枝却闲得无聊也跟了上去，说是想去看看奈何桥长得什么样。

出了幽都城，沿着一条小道走了一会儿，眼前便出现了一条大河，但这既不是忘川也不是三途河，杨萤枝想了想，那这就一定是奈河了。

向前走了一会儿，杨萤枝才不禁察觉到身边这个活泼的小孩，才不过五岁，竟就死了，实在是教人揪心。

她向白菊问道：“你可知道这小男孩是怎么死的？”

白菊道：“人之死因有千万种，即便是个小孩我也不得而知。但就我的猜测来看，他应该是死于饥饿。因为最近人间有有一个庸君上了台，搞得百姓民不聊生，然后便闹起了饥荒，数以万计的百姓就这么死了。听说最近勾魂使官忙都忙不过来，白大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忙得护送这个孩子的时间都没有了。”

庸君上台，这很明显就是宇文寻了，一想起他，杨萤枝的心就会隐隐作痛。但已经不像她刚到冥界的时候了，宇文寻现在种下恶因，以后必将自食恶果。而现在宇文寻对于她来说，不过就是一个陌生人罢了，就连仇人也算不上。

又向前走了一会，奈何桥便呈现在了她的眼前。仔细一看，这竟然和她想象的相差不大，古老的石桥横在茫茫的奈何之上，桥上迷漫的新鬼缓缓地走着，奔向自己看不到的下一世。

桥边白发苍苍的孟婆正在熬着孟婆汤，赶去投胎的新鬼一个接着一个地去喝孟婆汤。喝之前他们的表情各不相同，或是悔恨，或是悲伤，或是觉得解脱，或是担忧着什么。但当他们饮下孟婆汤的那一瞬间，表情都变成了清一色的迷茫，这便是忘掉前世记忆的后果。

白菊弯腰对着那小孩说道：“姐姐从这里就不能陪你了，接下来的路要你一个人走了哦，千万不要害怕。你看，到那个婆婆那里去喝一碗汤，喝了你就会变成勇敢的男子汉了。”

那孩子倒也很听话，没有哭闹，便安静的朝着孟婆走去了。喝了孟婆汤，便随着其他的新鬼一样踏上了奈何桥，进了转生门，他这悲痛而短暂的一生便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