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纳粮

这个话题一出似乎倒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所有人都在探讨这次的纳粮行动。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备无患总是好事。

不少人已经开始翻箱倒柜数起了自己的积蓄,还有人遮遮掩掩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资产,更有人看着手中零散的几个铜板摇头晃脑。

一时间,众生百态,积蓄多的,自然能在王忠那排上号,就算分不到什么真金白银,给点官位也是好的。

要是运气好,能离开这里,进入北平皇宫之内当差那简直就是所有人的梦想。

近水楼台总能先得月,皇帝再没钱,起码不会亏待身边的人吧?

而钱少的,给了等于听个响,不给又会遭到百般刁难,想必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再次萌生了逃跑的想法。

陈启贤看着这一切,越来越觉得时代的临界点快要到来了。

倒是刚刚偷喝自己芝麻糊的那三位,直接躺平混吃等死,反正也是三条咸鱼,还能有比咸鱼更惨的?死咸鱼么?

能打刚刚那碗药主意的,心态都不会太差。

陈启贤找到自己床位往上一躺,身边的余子安现在还没回来,看来历史的车轮正按照轨迹滚滚向前,自己也就放心了。

屋内频繁的议论没有掩盖住外面杂乱的脚步声。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百户和副百户走进住所,所有士卒一见立刻机警的站立起来。

陈启贤注意到这个四十岁左右的副百户对着他点头致意。

此人名叫赵兴德,本是自己父亲的同僚,也算是自己的同乡,陈启贤是同一时期与他被调派到此的。

赵兴德身边的百户叫李有才,他甩着半截短棍,向大家公开告知道。

“在场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大好的机会又降临到咱们军营了。”

“刚刚指挥使大人给我们几人开了个小会,当朝九千岁王公公体恤群众,故降下大恩,决定在我们军营纳粮。”

“老规矩,有钱的交钱,没钱的交粮,到时候在王公公那得了好处一个个都别偷着乐啊。”

“给你们每人一周的时间凑粮,到时候统一上交到我这。”

刚说完便有人走上前:“李百户,我这已经没剩多少钱了,您看能不能和指挥使说说情,下次再补交。”

李有才白了一眼跟前的士卒,似笑非笑的拉着他往屋外走,对方蹑手蹑脚似乎想要退回当刚才无事发生。

可李有才死拽着他的脖颈直接将他推了出去,不久后一阵凄惨的叫声回荡在校场之内。

陈启贤可算是明白此人为什么会随着携带着一根短棍了。

李有才抖着袖上的尘土再次进门,还是那副嬉笑的嘴脸:“我申明一下,王公公纳粮可不是强制性的,有多少就给多少,只不过到时候几个总旗一统计,我们交的是最少的,那到时候清算起来,可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闹腾一番后,底下的士卒一瞬间都老实多了,只有陈启贤听的连连犯困。

可能是今日一整天接受大量信息的缘故,此刻他只感到昏昏沉沉,巴不得沾枕头就睡。

可这李有才还沉浸在底下人对他产生恐惧的兴奋感之中。

一眼望去这帮人满脸都是惊恐畏惧之色,真是令人极度舒......

额?

怎么有一人紧闭着双眼,是吓晕了么?

李有才咬着嘴唇推开眼前几人走到陈启贤身边。

“呼~呼~”

李有才脸色一僵愣在原地听着跟前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睡......睡着了?

周围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盯着陈启贤,连着身边的赵兴德都吓的直冒冷汗。

什么心态,这时候居然能睡得着?

李有才眉头紧锁,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赵兴德眼看着他捏短棍的手越来越紧实。

明知大事不好,赵兴德却来不及阻拦,眼睁睁看着李有才当众一记闷棍朝着陈启贤的脑门砸了下去。

李有才虽是半路买官才晋升的百户,倒也是底层士卒摸爬滚打锻炼过的,所以这一击的力度就算是再硬的脑壳高低都得脑震荡。

不过这一记并没有他想象中砸瓜仁般的清脆,反而结结实实被一股反向力震的虎口发麻。

一看,这熟睡中的陈启贤已经瞬间惊醒,而后仿佛肌肉有记忆一般自动抬起左手一把捏住了短棍。

李有才用尽全力抽了半天愣是没抽出来。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什么档次敢挡百户的训棍?

由于军人出身的陈启贤本就对危险有异于常人的感知性,好比你要夺熟睡中战士的枪支一样,对方不但能立刻察觉,还能主动反杀。

这李有才怎么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敢当众反抗自己,一下子他便觉得自己丢了脸面。

而赵兴德未等事情发酵便一把拦住李有才:“李百户,算了,算了,别跟小娃子一般见识,走走走,上我那去喝点。”

赵兴德拉着脸色难看,眼睛赤红的李有才,出门的时候对方还丢下一句:“你小子好样的,等纳粮了老子第一个找你!”

众人一听都替陈启贤捏了把汗,这李百户此话一出,陈启贤恐怕不掉层皮是了不了这事了。

不过能花钱摆平的事都不算事,总好过刚刚被李百户当场打死来得强。

只是这家伙看上去和平时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太一样了,作风间陡然散发着丝丝英气。

抛开错觉,大家都知道这陈启贤好赌,平日里哪见过他身上藏什么私房钱,恐怕到时候拿不出多少银子也是难逃被折磨的命运。

预感到陈启贤往后的日子好不到哪里去,身边士卒也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

更有幸灾乐祸,隔岸观火者调侃着:“被视作纳粮头户,怕是完咯。”

“惹谁不好,去惹这种人,早点跑吧。”

“他要往上面一捅,当今圣上都保不了你。”

经过此事,陈启贤在这看不到半点为人的同情心和共情能力,唯有独善其身和自私自利的阴暗面。

不过他内心毫无波澜,这是当下环境必然产生的个人情愫,他也没指望会有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他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倒是刚刚那个副百户,要不是他这事恐怕会愈演愈烈。

要在前世,陈启贤在部队犯了事被上级怎么处理他都毫无怨言。

可在这,谁动他他都不能坐以待毙。

当下可是一个人吃人的社会,你要表现的像头绵羊,那身边的每个人都能化身为狼。

陈启贤绝不甘心任人宰割,他要做狼,而且是狼群中的头狼。

这样才能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

陈启贤不顾众人目光,刚要脱衣上床睡觉。

副百户赵兴德却再次回到了住所,几人以为他是来替李有才训话来了。

谁知赵兴德拉着陈启贤到一旁偷偷在他耳边呢喃道:“明天交差后来我住所,听到没有!”

说完扭头就走,陈启贤不知何事转身便接着躺下。

所有人一看以为他故作镇定,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殊不知他只是拿出那本《野史》想要再次研究查看。

刚一翻阅,陈启贤就注意到上面的字迹竟在慢慢淡化,昏暗的环境下已经很难看清楚了。

只留下那些书评还字迹清晰。

难道是因为自己一系列的操作使得未来产生了蝴蝶效应,这本记载一辈子的野史不再作数了?

正想着,一张小纸条从书册内掉了出来。

这是那医馆大夫给自己的,说是要随时拿出来阅读的注意事项。

刚刚被三人抢药吞的急没拿出来。

现在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陈启贤缓缓打开,趁着夜色他看到上面用毛笔写下的两个楷书大字: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