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春桂应承入住新宅

周庸佑见状,对她着实夸赞了一番,又温言细语地让她在一旁坐下,随口问道:“你姓什么?”春桂乖巧答道:“姓王。”周庸佑又问:“来这班里多久了?从哪儿来的?”春桂回应:“已经两载,从京里来的。”周庸佑接着问:“可惜周某与你缘薄,见面太少。你青春几何?现住何处?”春桂浅笑作答:“十九岁了。现同班的,都租住在潮音街。早听闻老爷大名,今日才有幸相见。”

周庸佑见春桂说话伶俐,声音娇柔,不禁心生赏识。他凑近周少西,附耳道:“她容貌比桂妹还胜几分。”周少西心领神会,嘴角上扬:“老哥既然喜欢,不如把她赎回去。”周庸佑面露犹豫之色:“这我怎会不知。只是一来怕她不情愿;二来你也晓得马奶奶的性子,最不喜欢我纳妾。之前在香港赎桂妹,我都还没敢告诉她。”周少西劝道:“老哥您太迂腐了!看春桂这般殷勤,肯定乐意。至于马奶奶那儿,瞒着便是。以您的财力,另置一处宅子安置她,不就两全其美了?”周庸佑觉得有理,便说:“那就劳烦老弟问问春桂,看她意下如何,我不便亲自开口。”

周少西招手让春桂移坐过来,将周庸佑有意娶她回去的事说了一遍。春桂哪晓得周庸佑已有众多姬妾,只当是寻着了好归宿,当下满口应承,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期待。随后,她带着周少西转到厢厅,又叫来班主人当面商议。一番讨价还价后,身价定为五千银子,约定次日兑付。周少西回去告知周庸佑,周庸佑大喜过望,脸上绽开笑容。他先向李庆年及各位宾客说明此事,当晚便不再让春桂登台唱戏。众友人纷纷夸赞春桂好姻缘,周庸佑好艳福,一时间贺喜声不绝于耳,欢声笑语回荡在厅内。

待到四更时分,戏唱完了,宴席也散了,宾客各自归去,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次日,周庸佑交清春桂的身价银子,便将春桂迎进了增沙的一处大宅子。这宅子面朝大海,海风轻拂,带来丝丝凉意与咸湿的气息。宅子极为宽敞,雕梁画栋,庭院深深,风景亦是宜人,四季花开不败。又添了几个乖巧伶俐的丫鬟仆从伺候,一时间,这处别宅焕然一新,颇有几分奢华气象。春桂住在其间,自觉惬意非常,每日晨起对镜梳妆,看着镜中愈发娇艳的自己,满心憧憬着未来的新生活。

那日,春桂正在厅前悠然打坐,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勾勒出一幅闲适的画面。忽听门外一阵喧闹,打破了这份宁静。紧接着,一群妇女吵吵嚷嚷地蜂拥上楼,脚步声杂乱,呼喊声此起彼伏,把春桂吓得不轻。她惊慌失措地抬眼望去,只见为首的是个衣着华丽、神情傲慢的妇人,身后还跟着几个丫鬟婆子,气势汹汹。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周庸佑的正房夫人马氏。原来,马氏不知从哪儿听闻周庸佑又纳了新妾,还安置在这宅子里,顿时火冒三丈,妒火中烧,带着人径直杀了过来。

马氏一见到春桂,那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横眉冷对,厉声呵斥:“你是哪来的狐媚子,竟敢勾引我家老爷!”春桂吓得赶忙起身,双腿发软,怯生生地解释:“夫人息怒,是老爷他……”话未说完,马氏便粗暴地打断道:“住口!老爷被你迷了心智,你还敢狡辩。”说着,抬手就欲打春桂。春桂躲避不及,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顿时脸颊泛红,眼中含泪,委屈和惊恐交织在心头。

这时,丫鬟婆子们也跟着七嘴八舌数落起来:“瞧这狐媚样子,就不是好东西。”“也不看看自己身份,妄图攀高枝儿。”她们的冷言冷语,如同一把把刀子,扎在春桂的心口。春桂满心委屈,却又不敢还嘴,只能低着头,紧咬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正在混乱之际,周庸佑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见此情景,忙喝道:“都住手!这成何体统。”马氏见周庸佑来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春桂哭闹道:“老爷,你可真行啊,又弄个女人回来,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正房?”周庸佑赔着笑,好言安抚:“夫人,这是偶然碰上的好事,春桂她乖巧懂事,往后定不会惹事,您别生气。”马氏冷哼一声:“哼,你说得轻巧,我看她就是不安好心。”

周庸佑无奈,转头轻声安抚春桂:“你先回房歇着,别害怕。”春桂如蒙大赦,捂着脸匆匆回房,一路上泪如雨下。留下周庸佑在那儿好一番劝解,又是赔礼又是承诺,才勉强把马氏哄得消了些气,可马氏心中依旧对春桂充满敌意,一场家庭纷争就此埋下祸根,日后不知还有多少风雨等着春桂。

春桂回房后,满心悲戚,扑倒在床上暗自落泪。她没想到刚进府,就遭遇这般刁难,往后日子可怎么过。但她生性坚韧,很快就收起眼泪,心想既然已到了这步田地,唯有隐忍讨好,才能寻得生机。于是,她精心挑选了几样自己最心爱的首饰,让贴身丫鬟悄悄送去给马氏,还附上一封言辞恳切的书信,一笔一划都写满了诚意,大意是自己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冒犯了夫人,还望夫人海涵,往后定当尽心侍奉,绝不敢有半分僭越。

马氏接过丫鬟递来的礼物和书信,神色稍霁,可那股子与生俱来的高傲劲儿依旧没散,只是从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随手就把东西甩到了一旁的案几上。东西碰撞桌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也被这冷漠的氛围冻住。

春桂却仿若没瞧见这扎人的冷脸,心底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头愈发浓烈。每日天还未透亮,她便轻轻起身,坐在妆台前,仔仔细细梳理如云的秀发,往脸上匀上淡淡的脂粉,每一个动作都透着精心与执着。收拾妥当,她便款步朝着马氏的院子走去。

每次迈进房门,迎来的不是热络的招呼,而是夹枪带棒的冷言冷语。可春桂呢,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婉笑意,眼神里不见半分怨怼,就这么坦然又乖巧地迎着马氏的锋芒。日子像水一般缓缓淌过,悄然间,马氏的态度也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着细微的变化。虽说多数时候,她对春桂依旧是爱答不理的模样,可偶尔,那尖刻的话语也不再脱口而出,算是给春桂留了几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