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合吾

“货物装车装好了吗”——低沉的声音从副驾传来。

“应该好了吧”回话的声音更略显稚嫩一些。

“什么叫应该好了吧?好就是好,没有好就是没有好!嘿,你这傻小子真楞啊!”低沉的声音嗔责道。一声清脆的打火机点火声,火苗噗的一下窜出,点燃那根叼在嘴里的香烟。

“诶!师父!车上不准吸烟啊!”

“你这傻小子,检查好了就快上车!”

“好的好的,马上就来...”

师父大吸一口烟,顷刻间一支烟末了半根,随手一捻,双指一弹,烟头准确的被射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

待徒弟上车之后,两人正襟危坐,喝道:

——合吾!

我,就是上面那个愣头青,我叫乐业。在大学毕业之后我运气很好的进入了邮政速递。我们将书本,信件,货物甚至...都能送到您的手里。看到买家收到货物或者是书信的快乐笑脸时,我们也是由衷的开心。我们是快乐的传递员,我们是幸福的递送者。我们能把你要的东西毫发无损的发送到您的手里。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人物...

好了以上都是屁话,其实我就是一个臭送快递的...每天看的最多的就是师父的臭脸,快递驿站的臭脸,还有老板的臭脸...快递都是随便丢的,运气好包装牢固,一路无惊无险。运气不好包装破损,又是和驿站扯皮的一天。天天回到家,累的像条狗一样。

今天一下子冷的我看不懂,明明两周前还能在路上看到有穿短袖的壮士。而现在,人均羽绒服大棉衣!12月头,年关将近,旧的一年终于要过去了,今天也是我入职三个月试用期的最后一天,天大的好消息!过了今天,送完今天的货,我就可以成为一名正式员工了!

随着社会的进步,当今世界离不开快递。而作为我们邮政的前身兴隆镖局那可是大有来头!且听我慢慢道来!

远望山头悍匪有,合吾一声镖车走,半年江湖平安回,嘚,十方邪祟,请自重!

镖局行走江湖有三硬:官府有硬靠山,绿林有硬关系,自身有硬功夫。三者缺一不可。尤其是第一条,我们的行话叫“大门坎”。可谓朝里无亲难做官,这句话绝对符合我们邮政。所以我说我狗运真好能进来也不是随口说说的~

而镖局行业发展最鼎盛的那段时期,一句“三分保平安”便可助你。分别是“带三分笑,让三分礼,饮三分酒。”微笑服务,礼貌至上,切勿喝酒误事这三件事放哪里都行得通。

作为皇家字号走镖局,仅靠一声合吾,便可震慑宵小。据相传,这个“合吾”即“黑五”的山西方言音。而镖师之鼻祖——张黑五,在历史上却只有寥寥数字:考创设镖局之鼻祖,仍系乾隆时神力达摩王,山西人神拳张黑五者,请于达摩王,转奏乾隆,领圣旨,开设兴隆镖局于BJ顺天府前门外大街,嗣由其子怀玉继以走镖,是镖局的嚆失。

而出镖之时大喝“合吾”两字的这个传统,延绵268年传承至今!

这都是我师父平时走车的时候常在我耳边叨念的,期初听的时候那是一股新鲜劲啊,天天钻着问师父还有没,现在听了三个月,早耳熟口熟心熟了。

当我再去追问,师父便说:“嗨你这愣头青,好好跟你的车!就爱听这些有的没的!不过就是些不靠谱的野史罢咯!”

我师父道不明在行内算是个传奇人物,早年间在市里开了一家拳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日子过得还算是稳当,今年四十多了膝下无儿无女,还是老光棍一条。每当我说起这个,他都会训斥我:你这毛头小子懂个球,我这是生性放荡不羁爱自由!说罢点起一根烟。他老人家抽烟本事也是一绝,刚点上的烟在他嘴里就是一口一支,也许是和他早年间练拳的经历有关吧。

闲话说了不少,还没有介绍这次的目的地是哪呢,说到这我便感觉纳闷,这次的目的地居然是国立图书馆...

“师父,我们这次到底送的啥呀,去这么偏僻的鬼地方,还什么国立图书馆...”我一边开车一边碎碎念着。

师父斜靠在一旁玩着他的俄罗斯方块,抬了一下眼皮望着我

“少说废话,认真开车,送什么不管我们的事。”

我翻了一个白眼,嘴巴一厥:“送~什~么~不~管~我~们~的~事~”小声阴阳怪气的学着师父的腔调。

“嘿你这二愣子还这鸟架子,是想造反不成?!”师父提高了分贝道

“哪敢啊师父,我这可不是舟车劳顿,有些开乏了么。”我求饶似的和师父说着。

师父合上他的摩托罗拉翻盖手机,搓了搓他的下巴,胡渣子摩擦手掌的声音非常清晰。

他望向车窗外,再看了看手中的地图,片刻后说道:“必须开过这个山头才能休息,坚持一下。”说的时候师父态度很严肃,我听后便不再是之前没了正行的架子。但心里还是好奇:“师父,有什么说法?”

我看向窗外,左侧是山壁,漆黑一片,有时灯光照向山壁会被一些岩石反射回来。右边更是层层山崖,层峦叠嶂。全靠自己车头的大灯照亮着,整条盘山公路好似只有我们一辆车。透过右边的护栏,看向远处半山腰那有些微弱的光源。转弯角处零星几个反光标无力地提示着行驶中的司机不要一头栽下去。

师父搓了搓他粗糙的脸,手掌摩挲胡渣的声音还是如此清晰,他捏着眉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我一脸呆滞,留着口水:“啊”?

师父这时真像要忍不住给我一下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压着心里的怒火“你跟着我这么久,学了个屁呢!”

“人家也才跟了三个月,还是个孩子”我只能赔笑道,嘿嘿地挠了挠头。

师父白了我一眼说道:“前面路边有撒在地上的白纸钱”

我眉头一皱:“啥,啥,啥?我怎么没看到”边说边摇头晃脑地再向外望去。

师父还是没忍着给我后脑勺来了一下狠的“你这猪尿泡泡过的猪脑,东张西望点啥呢!好好开你的车”

“师父我这可得说你一下了,你这可是迷信了啊!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跑夜长途,但这种我都是不信的,我身正可不怕影子斜呢!”我神气兮兮的哼了一下。

师父斜瞥了我一眼,也哼了一下“后生不懂就老实点!听师父的就行了!别等到吃亏了吓尿裤子了再哭着求我救你!”

我听后算是来劲了“师父,快给我说说你这些年跟夜车遇到的事吧!我早就心痒痒啦!”

“行吧…就给你讲个故事提提神!不过你别听上头给我们爷俩开沟里去了,到时候我们就是别人口中的事故了!”

这是一件发生在十年前的故事,那时候上头让我带一个新人。听这个新人说,他叫薛绅,是从一个小山村里出来的。可他给我的感觉和其他那些从山村出来的村娃们不同。他有一种让人看到后会全身发冷的感觉,人不爱说话,不爱笑,甚至连表情都没多少。而且他平时有一个习惯,喜欢随身携带一个小木偶。于是大家私底下都叫他作小木偶,可能是因为他和他的小木偶一样没表情又不说话吧。

我们跟车的时候,他会把他那随身携带的小木偶拿出来,双手合十,小木偶夹在两手间,神情非常虔诚,口中也念念有词。由于时间过于久远,我只记得模糊的几句“生而吾命,生而吾心,生不择命,望汝钦命”。我当时没忍住好奇,遍问了他“诶,小薛,你这是在念叨啥呀。”

薛绅望着我,他的眼神真的让人觉得很冷。我不由的打了个寒碜。我以为他不会告诉我的“小薛啊,你不…”

“这个是家里人从小教我的。”他打断了我的话。

我感到十分的意外,他居然开口和我聊了这件事。

“我从小命数弱,家里人给我求了个伴身木偶,大人们从小告诉我,出门切记,切记要带着它!而且在出行前需要念这个口诀。”

我刚想要再追问些什么,他便将车启动,眼睛盯着前方,我只能随着他喊出那句“合吾”的口号。

这一路上除了一些最基本的交流我们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我依旧很好奇关于他那木偶的故事。我在他祈祷时有仔细端详过他的小木偶,那木偶已经因为长期随身携带,从木质变成了玉质,表面一层呈现半透明状,像琥珀似的小木偶。木偶的五官非常精致,嘴唇用红色的漆上过色,下限的眼睛漆黑的眼眸,微微凸起的鼻梁足可见雕工精细。木偶的身上还雕刻着一些民族服饰样的花纹,应该是薛绅老家那里的本地服饰吧。而且,有时候从某一个角度去看,这个木偶的脸和薛绅的脸,真的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