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还可以再淹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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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二十年,夏。

嘉靖县,觅渡桥。

往来如织的行人突然都停下了脚步。

有的扒着栏杆,有的惦着脚尖,全部伸长了脖子往桥下看。

瞬间就把桥的两侧和沿江两岸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谁呀?谁呀?你别拉我呀!”。

“你让我再淹一会儿!我还可以再淹一下”。

隋远怀里抱着大石头,整个人都浸没在河里。

他口鼻憋着气不敢出声,心里却气急败坏的呐喊着。

他用力扭动着身子,使劲绷紧了脚尖,想勾住河床底部的石头,试图来抵消那两双向上拉扯他肩膀的大手。

“他是不是被水草缠住了?”

“你们两个后生赶紧下水,一起把他拖上来”。

一个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着急的拿拐杖杵着地,急促的招呼两个小伙儿跳下水去救人。

伴随着“扑通...扑通”的入水声。

没过多大一会儿,隋远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那两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连拖带拽的从水里拉上了岸。

四周围观的众人也呼啦一下子全部聚了过来。

“我看他根本不是被水草缠住了,是被水鬼缠住了,鬼迷心窍的”。

“你们不知道,这小子在水里还死死抱着块大石头,死重死重的”。

“我们拉他上来他竟然还不情愿,你看,我这肚子上还被他踹了两脚呢!”。

“我都差点被他拖到水底去,水都喝了好几口,腿也抽筋了,差点命都快没了”。

两个小伙儿都有些脱力,喘着粗气一边拧着衣服上的水,一边揉着肚子、压着小腿埋怨着道。

“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干点啥不行,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呢?”。

“我说小远子,这都跳七回了,你可换点花样玩吧,一点新鲜劲儿都没有,我们可都看腻歪了…”。

一个端着个碗蹲在河边的邋遢男子戏谑的喊着。

“王瘸子,你闭嘴!”。

“哪儿凉快你待哪儿去,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小五,快点去铁匠铺,给老隋头儿捎个信”。

“就说他家孩子又跳河了,爹娘一天天忙什么呢,连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一个中年男子骂完王瘸子,随手招呼自家儿子去隋远家报信儿。

听到这话,隋远努力抬头想阻止。

但河里闭气引起的大脑缺氧,让他此刻头晕目眩,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见四周围观的众人越来越多,有好言相劝的,有冷嘲热讽的,竟然还有惋惜可惜的。

“唉,真可惜,看了半天竟然没死了...没意思”。

一个大娘踮着脚看了半天,撇嘴撂了句话,恨恨的转身离开。

七嘴八舌不绝于耳的议论,羞的隋远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种没被“淹死”,却要被“社死”的场景可真是太难受了。

人要脸,树要皮,没脸没皮什么东西。

但也正如那王瘸子说的,这是他第七次来这个桥下“自尽未遂”了。

三番五次的尝试失败让他更加心烦意乱,索性就闭上了眼,真装起死来。

他是真的要一心寻死吗?

肯定不是!

任谁寻死都不会在这个连三岁小孩儿都会游泳的江南水乡,选择以投河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既不傻也不蠢,更不是得了失心疯。

他只是在找----回家的路。

算了下时间,今天刚好是自己“涅槃重生”穿越到大明朝的第七天。

在他原来的世界里,今天应该刚好是自己的“头七”还魂日。

隋远有些哀伤,哀伤自己的奶奶和父母白发人就要送黑发人。

哀伤自己的魂魄不知道有没有回去看下自己的双亲…报个平安。

七天前,他还是首都科技大学冶金冶炼、化学化工专业最年轻的博士。

某军事研究所最年轻的国家级重点项目负责人。

在带领团队组织某型特种钢材冶炼、定型时突发爆炸事故。

为抢救记录实验数据的“黑匣子”跌入冶炼熔炉“灰飞烟灭”。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个冰冷的河水中了。

仿佛作了一场梦,2000多度的熔炉温度,让他连“啊”的一声都没有喊完,就瞬间“气化”“羽化”了。

这七天,他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从梦里“醒”来。

秉持着“从哪儿来,就要回哪儿去”的穿越定律,他不断尝试在这座一桥下的这一片水域让自己穿越回去。

作为一名以严谨著称的应用实验科学家,隋远始终遵循着单一变量和平行重复的实验原则。

尝试过从桥上直接跳下去、直接在水里憋气、把手脚捆住,甚至抱着石头沉在水里,试图达到濒死的生理极限,兴许就可以出现奇迹。

可他竟然一次都没成功过,原因倒也是让他哭笑不得。

他被淹了七次,竟被救了七次!

甚至在半夜三更去投河都能被打更的救起来。

以至于后来只要见他走到桥边,附近的街坊邻居就会主动留意他,结队跟着他,确保能第一时间施救。

对这个年代的人们淳朴、善良、见义勇为的美好品质预估不足。

这反倒成了他这个实验最大的变量,也是最大的败笔。

可隋远却不敢随意改变这个唯一可以确定的外在环境因素。

他一次也没想过换别的河跳,毕竟灰飞烟灭过一次的他,担心如果真跳错地方,真的淹死了,那就真的玩完了。

毕竟他也不知道再死还能不能再活过来。

忽然,围观的群众闪开了一个缺口。

紧接着一个略显沙哑还带着哭腔的呼喊传了过来。

“远儿,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没事吧……”。

“谢谢你们啊!一次次的救助小儿,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不住大伙啊,真是对不住啊!”。

一听声音,隋远就知道这是明朝的爹娘来了。

说实在话,除了姓名还叫隋远,记忆还是以前的记忆,他全身里里外外都是这对老人儿子的。

自己穿越的那天,也正是他们儿子醉酒跌入河里的那天,真是无缝衔接了,命运却阴差阳错了。

隋家爹娘急切地跑到跟前,上下左右检查隋远身体,带着哭腔反复询问缘由,让隋远感觉到一阵深深的愧疚。

眼前这对老人普普通通,靠经营着祖传的铁匠手艺营生。

虽然每日拉风箱打铁器尤为辛苦,但为人忠厚老实、勤勤恳恳,与街坊四邻关系和睦,日子过得倒也简单、充实。

隋远本就是农民家庭出身,哪怕前世年纪轻轻就干出了一番成就,他依然没有骄傲自满、嫌贫爱富。

始终坚守了自己忠孝的本心。

即便严格意义上不算自己的亲生父母,但占着人家儿子的躯体,却干着让老人担惊受怕的事情,他也知道非常不应该。

“爹,娘,我没事,我没事,你看这不都好好的嘛。”

想着横竖这河两岸的老乡们都快为他成立个人救援队了,这跳河实验怕也是一时半会儿做不成了。

隋远多少有些认命了。

开口宽慰二老道:“爹,娘,都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们担惊受怕”。

“我以后再也不干傻事了,我们一家好好的过,好不好?”。

这些话,隋远既是讲给老人听的,也是说给自己的话。

被二老拉着回家的隋远,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夕阳的余晖笼罩、河水弥漫而愈发显得神秘和朦胧的小桥。

桥上“觅渡”两个石刻大字,此时显得应景又富有深意。

“觅渡桥啊,觅渡桥,何处觅得一叶舟,渡我归家寻爹娘.....”

隋远深深叹息一声,蓦然回首,左右搀着爹娘,挤开人群,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看官老爷,可以耐心再往下看看…后边有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