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历八千九百七十二年三月二十八日。
东漠焱夏，火罗国聚窟州回阳城境内。
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契约大会，城主尚武为城内百姓们准备了各式各样的常见灵兽。
只要年龄在十八岁以下，成为人祸境灵师，体内灵气形成气旋，便能免费与在场任意灵兽契约一次。
这是焱夏之主颁布已久的法令，此举不仅大大缩短了寒门子弟的发育时间，同时抢占了道德的制高点。
颁布至今，好评如潮。
此刻，在城主府前的演武场上，数十名青年跃跃欲试地看着身前的灵兽，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他们的父母站在台下看着自家孩子，眼中盛满了骄傲。
“咳咳咳……”
喧闹的环境中，咳嗽声异常清晰地传入耳中。
众人寻声看去，演武场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位身着白衣，鹤发童颜的老者，正笑眯眯地看着大家。
“城主大人？是城主大人啊！”
眼尖的人带头喊了一句，周围立刻传来此起彼伏的问候。
“城主大人，我是小黄啊？今年作为回阳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和您见过一面，您还记得我吗？”
“前几年兽潮地灾不断，多亏您不辞辛苦，日夜操劳方才化险为夷！城主大人您辛苦了！”
“城主大人您是我们回阳城的顶梁柱啊！千万要保重好身体啊！”
……
没有护卫开路，人群自觉让出条道，听着众人关心的话语，城主边走边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上台后，摆了摆手，很快声音便小了下去。
“感谢大家对我这个老头子的喜爱，话不多说，今年的契约仪式现在开始！”
“我喊到名字的孩子到我跟前来，我来探测一下你们的骨龄和气旋，通过后便可以到我后面自行挑选喜欢的灵兽了。”
“这里我老头子啰嗦两句，孩子们，你们只有一次选择和尝试的机会，务必小心谨慎些，就是契约失败了，也尽量让自己少受些伤。”
“火罗国的使者六月份就要来我们这招收优秀人才了，被其看中之人可以去火罗国的顶级学府学习，这无异于一步登天，希望各位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切莫急于求成，耽误了前途。”
话落，场上的青年热烈地给出回应。
“是，多谢城主大人关心，我们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城主看着众人，眼神慈爱，仿佛在看那早晨的太阳，夺目耀人。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那么第一位，黄浩。”
被喊到名字的青年兴奋地快步上前，伸出手递给城主探查。
城主手掌搭在其手腕，一缕灵力透过肌肤，来到丹田，仅是数秒便探查完毕。
城主眼含笑意地建议道:“孩子你很不错，年仅十五便成为了人祸境灵师，不愧是回阳学院的优秀毕业生。”
“你修行的黄阶中级磐石诀，灵力属土，老头子我啊，推荐你去选那只裂地虎，它能给你带来不小的帮助。”
“多谢城主大人指导，小子铭记在心。”
青年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向其身后的裂地虎。
“第二位，黄正。”
……
契约大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便来到了最后六位。
“第四十九位，云中泽。”
喊完，久久没有人上前。
“云中泽！”
城主仔细看了眼名单，确认自己没读错后，又喊了一遍，音量提高，可仍旧无人上前。
城主盯着面前六人，喃喃自语道:“奇怪，这孩子没来吗？我等会去他家看看，第五十……”
正当城主想念下一个人名字时，靠近楼梯的那名白发青年被人推了一把，踉跄着上前，险些跌倒。
城主用灵力稳住其身形，关心道:“孩子小心些，灵兽还有很多呢！不要急，很快就轮到你了，先回去排队吧！”
看着城主那关爱的目光，白发青年额头冒汗，犹豫地来回张望
见状，城主没有催促，默默地等候着。
少顷，他走向城主，声音微颤。
“抱歉，城主大人，我就是云中泽，让您久等了。”
城主眼中染上几许困惑，没有多问，将手搭在其手腕上，只一瞬便变了脸色，但很快又恢复到慈祥的模样。
“孩子，不要紧张，你修行的是黄阶低级白云诀，能在十八岁成为人祸境灵师，你的天赋也很不错。”
“可惜云道灵兽难寻，你要是不嫌弃属性差异的话，老头子我推荐你去选插翅虎，属性里面和云最接近的就是风了。”
听着城主柔和的劝慰，白发青年先是愣了愣，随后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强忍着眼中的泪水，深深鞠了一躬，走向了插翅虎。
余下的五位没有再出幺蛾子，契约大会很快便结束了。
此次的契约大会只有三人契约失败，万幸的是识海都没受伤，不影响后续的契约。
……
夕阳西沉，余晖渐隐，夜幕仿若一袭幽蓝绸缎，自天际缓缓铺展，轻覆大地。
城主府内，烛火摇曳，光晕交织，仿若繁星坠落凡尘，于幽暗中撑起一方璀璨天地。
城主越过池塘来到角落的房屋前，轻叩房门。
“仁儿，你在屋内吗？”
语毕，屋内迟迟没有动静。
城主心中不安，伸手推开房门。
下一秒，他大惊失色。
只见床上躺着一名身形枯瘦，嘴角带血的孩童，像是昏迷良久。
城主大步上前，扶起孩童，从怀中掏出一枚赤红色的丹药塞入其口中。
感受到怀里的身体慢慢回温，城主担忧的面容才稍稍缓解。
不多时，孩童睁开了双眼，身上残留着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但看到城主后，还是挤出一丝笑容。
“外公，契约大会结束啦？”
见到自己孙儿强忍疼痛，懂事的模样，尚武不禁红了眼眶。
他安慰着孙儿，更像是在安慰着自己。
“没事的，仁儿，没事的，外公会治好你的，对，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孩童不语，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尚武抹了把眼泪，紧紧抱住孩童。
见气氛不对，孩童率先打破沉默。
“外公，我跟你说个好消息……我形成气旋，成为人祸境灵师了！”
闻言，尚武腾的一下从床上跃起，惊疑不定地看向孩童，随后将手搭在其手腕处。
灵力在孩童体内检查了数回，才终于确定。
尚武看着孩童，眼中不是惊喜，而是心疼。
“孩子，你受苦了，都怪外公没用啊！”
除去本人，只有尚武知道自家孙儿成为人祸境灵师有多不容易。
……
在这个世界，每个生灵都有几率觉醒天资。
天资一般来说，对人亦或是对其契约的生灵都会有莫大的帮助。
但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尚仁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天资名为十阴杀煞，是一种能够侵蚀同化生灵和灵力的强力杀伐手段。
只可惜尚仁觉醒的太早了，在其刚出生的时候就觉醒了，导致他根本控制不住天资。
阴力和死气完全失控，直接侵蚀了他的生机。
按理说他出生时就该死了。
多亏尚武用护城生灵——希望火苗帮其锁住了体内的阳气，之后又用灵力领导其体内的灵气，走完了纯阳童子功的一个周天大循环。
此后数年，每天都帮其引领一个小周天，加上从不间断的阳属性灵药、灵宝增添阳气，这才让尚仁苟活至今。
不过观其现如今一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想来也是离死不远了。
城主府因为这些年大肆购买宝药，早已经掏空家底，无力再助。
至于希望火苗，当年私自动用后，此后数年回阳城内地灾不断，兽潮不止，百姓们民不聊生，直到近些年才勉强恢复过来。
尚武当年是不知其副作用，加之事态紧急才冲动行事，自觉亏欠百姓良多，这些年已在尽力弥补。
如今要让尚武再次“舍大家”而“救小家”，是万万不肯再做。
为自家孙儿求得九年阳寿，尚武已知足。
孙儿死后，自当为其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