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周道登,魏林楚就返回去找王宜东跟李正两人,他们此刻正百般无聊的蹲在湖边打水漂玩。
见到魏林楚过来,王宜东立马好奇问道:“林楚,少宗伯找你说了何事?”
“收徒之事。”
什么?
听到这句回答,王宜东瞪大眼睛,这小子怎么“惊喜”一个比一个大。
“少宗伯收你为徒?”
旁边李正当即补充了一句,堂堂礼部侍郎收一个例监生为徒,这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相信。
“不然呢,先生不收外界就不会这么认为了吗?”
魏林楚很坦然的回了一句,周道登初心肯定是没想过收自己为徒,但在杏园文会上面被官场同僚给架住了,这下不收也得收。
反正明朝有着科举“座师”制度,功名官场之间的师生更像是牢牢绑定的利益集团,对于拜师收徒这件事情双方都心知肚明。
“老天爷,有了少宗伯当靠山,魏林楚你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李正当场惊呼一句,在他眼中相比较御马监提督魏进忠,礼部侍郎才是条真正粗壮的大腿!
“现在说这些言之尚早,少宗伯担任国子监祭酒期间,有师生名分的估计得几十号人,又有几个能一飞冲天。”
魏林楚倒是比较冷静,周道登毕竟担任过学官,门下弟子肯定人数不少。
能靠着师生名分得到多少好处,最终还得看自己的实力。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接下来我们去哪?”
王宜东反问一句,现在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各回各家。”
魏林楚随口回了一句。
“不是吧,这么早就回去。”
旁边李正有些意外,魏林楚跟王宜东两个不是最喜欢逛街凑热闹的吗?
“别说了,魏林楚已经改邪归正,现在满脑子就是读书考功名,早已不是当初游手好闲的模样了。”
王宜东帮着解释了一句,心中不知道是该为魏林楚改变感到高兴,还是缺少了一个玩伴失落。
“要不咱俩到处逛逛?”
李正犹豫片刻,向王宜东询问了一句。
定国公园好不容易开放一次,既然来都来了,就这么回去心有不甘。
自己一个人逛又略显孤单,实在不行跟王胖子凑合一下。
“你不会是想趁四下无人之际揍我吧?”
王宜东警惕的反问一句,李正这小子在国子监可是威胁要揍自己好几回,魏林楚要是不在还真有点怕。
“我李正要揍人绝对光明正大,岂会背地里下黑手!”
面对王宜东的怀疑,李正当场暴跳如雷,可以侮辱他的学识,绝对不能质疑他的“武德”。
对于这两个活宝的折腾,魏林楚没功夫掺和,他摆了摆手便转身回家。
穿行在拥挤的返程人潮之中,等魏林楚从定国公园返回东城宅院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黄昏。
只是当他刚走到巷口,就感到气氛有些不对,平常日还算热闹的小巷此时空无一人,并且在入口位置还站着数名兵丁,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来往人群。
就在魏林楚感到疑惑不解之际,老管家从巷口走了出来,开口招呼道:“少爷,今天家中来了贵客,老爷特地要我在这里等你。”
“哪位贵客?”
“御马监提督魏公公。”
魏忠贤?
虽然魏林楚对这个名字称得上烂熟完毕,但当这个历史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即将要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依旧有些抑制不住的心跳加速。
本以为魏忠贤会安排一个地方见面,没想到他直接来自己家里。
“我知道了。”
魏林楚点了点头,然后与老管家一同朝自家宅院走去。
此时的魏家堂屋主座上,魏忠贤正一边品着茶,一边与魏山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魏忠贤外貌并不是传统影视剧中,那种气质略带阴柔的白面公公形象,相反单从外貌上看,仅是一个没有胡须的普通中年男人模样。
并且手上还有着非常明显的老茧,意味着他在宫中很长一段时间,过的并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生活。
顺带此时的魏忠贤,同样还没有培养出那股给人压迫感的气势。
魏林楚这边刚走进院子,那边魏山就迎了上去介绍道:“楚儿,这就是宫中的魏伯父,先过去行礼打个招呼。”
“是,爹。”
魏林楚点了点头,便踱步走进堂屋来到魏忠贤的面前,拱手躬身恭敬喊道:“晚辈拜见堂伯父。”
“好,好,咱家上次见到林楚的时候还是个垂髫小儿,一晃已经长成谦谦君子了。”
魏忠贤满脸笑容的称赞一句,显得尤为和善,丝毫感受不出他就是日后那个掌控生杀予夺的九千岁。
“晚辈也是许久没有见过堂伯父,甚是想念。”
魏林楚同样套起了近乎,脸上那副谄媚的神情,简直如同见到失散多年的亲爹!
不过这种亲近客套并没有持续多久,原因在于两人实在是关系不深,硬找都找不到什么话题深入。
很快魏忠贤便话音一转道:“堂侄,你爹前些日子曾托人到宫中传话于我,说你对咱家目前麻烦有解决之法,此事可当真?”
“回堂伯父,千真万确,晚辈确实有解决之法。”
魏林楚表现的越笃定,魏忠贤反倒愈发感到有些不可信。
毕竟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郎,连宫中什么布局模样都不知道,他能解决东林党人对乾清宫盗宝案的弹劾,怎么看都感觉不可思议。
要不是给魏山一个面子,再加上需要靠魏林楚去吞占董氏家产,魏忠贤压根就不会亲自过来见上一面。
“那你说说,该如何解决?”
反正来都来了,那就听听魏林楚能说出什么高见。
“堂伯父,如今您牵扯入乾清宫盗宝案,还遭到杨给谏的弹劾,却依然能升任御马监提督,并且掌管宝和三店。”
“您觉得是如何做到的?”
魏林楚并没有直接说解决之法,而是反问了魏忠贤一句。
面对魏林楚的提问,魏忠贤神情有了些许变化,他思索片刻后回道:“那是万岁爷信任咱家。”
“没错,此事破局的关键点就在于万岁爷信任您!”
对于皇帝而言,什么弹劾不弹劾的都是小事,真要讨厌一个人哪怕不弹劾,都会找茬贬官问罪。
相反如果宠信一个人,哪怕他就是满朝文武攻伐的大奸臣,照样能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
魏忠贤如今是个盗窃宫中宝物的“犯罪嫌疑人”,并且还遭受到文官弹劾问罪,却没有丝毫的处罚跟责难,甚至还做到了升官发财红极一时。
这就是告诉世人,皇帝压根就不想动魏忠贤,只是碍于东林党人的弹劾,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
“堂伯父,想要解决此事,只需要给万岁爷一个理由,去堵住文官的嘴即可。”
“如何找到这个理由?”
“很简单,杨给谏弹劾的是李进忠,如今您叫做魏进忠,他压根就没有弹劾堂伯父您。”
魏林楚这句话出来,直接把魏忠贤给说懵了,他莫非认为官场是小孩子过家家,还能用改名的方式糊弄过去?
就在魏忠贤感觉遭受到了欺骗,神情变得阴冷不悦的时候,魏林楚恰到好处的补充了一句:“堂伯父,如果晚辈消息没错的话,李选侍手下还有一个叫做李进忠的公公吧?”
明朝“进忠”这个名字,就跟现代名字里面带个“勇”、“伟”、“军”一样极其普遍,哪怕宫中太监里面,同时叫做李进忠的就有两人。
一个就是魏忠贤,另一个就是李选侍的贴身太监。
相比较之前魏忠贤这种惜薪司的小角色,另一个李进忠的身份地位就要高得多。
更重要一点,就是李选侍之前就居住在乾清宫把控皇帝,所谓的“移宫案”,字面意思同样是把李选侍从乾清宫给移出来。
身为李选侍贴身太监的李进忠,在当时的那个特殊时期,完全称得上是乾清宫太监主管!
“确实有一个与咱家同名的李进忠。”
魏忠贤点了点头,确认了魏林楚的询问。
“那就对了,按照东林党人的弹劾方元辅的那套逻辑,身为内阁首辅就得肩负全责。那么李进忠身为乾清宫主管,盗宝失窃他难道不需要负责吗?”
“另外杨给谏弹劾的证据从何而来,他又没在现场亲眼见证盗窃,如何凭借一个李进忠的名字,就一口咬定为堂伯父您。”
“这些都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晚辈认为杨给谏认错人了!”
常言道用魔法打败魔法,现在魏林楚就是用东林党的那一套权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说法,把罪责给推到乾清宫主管太监李进忠身上。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算是“推”,毕竟史书里面记载这货确实参与了盗窃。
魏忠贤没有文化不识字,但并不意味着他就蠢,相反是个极其精明的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已经明白魏林楚真正表达的东西,以及自己接下要做些什么事情。
只见魏忠贤突然仰天大笑道:“好,我老魏家后辈中总算是要出一个人才了,小小年纪身居宫外,居然能对宫中局势了如指掌,有前途,有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