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既然说了,这份‘灵运’能挽救卫渊被她折损的气数,关键就在于卫渊能否与这灵运契合,只要过程中没有出现抵触,那就还好说。
她看着手中的引灵符,忽然有些心疼,念叨着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便顶着洞天福地的压制,调动灵力引出一道流光,像是早有轨迹一般,径直从少年眉心钻了进去。
卫渊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一切。
刹那间,他目光陡然一亮,转瞬即逝。
“呆子,感受到了吗?”
“好像......有点麻麻的。”
“闭上眼,仔细感受。”苏鹿难得露出一丝紧张。
卫渊清楚当下情况,便不再多言,闭目凝神意识随着眉心那股酥麻麻的感觉,以极缓慢的速度,一直往下延伸,游离在丹田之中。
过程良久,苏鹿无所事事,便也盘起腿,自顾打坐。
她其实很想离开这个破地方,洞天福地对修士的压制,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大大耽误了她破境的气机。
这可不是小事情。
那夜与陆长风的切磋,有些巴山夜雨的意味,正是异乡逢雨,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若是在外面的天下,她兴许可以借着广阔天地直贯云霄,可在这洞天福地内,气河运转受挫,一举一动都受着压制,如此拖延,便有可能失去破境的气机,更可能因此折损大道,止步于此。
约莫两炷香后,苏鹿长长吐出一口气,额头上已满是汗珠,但神情略有松缓。
终究还是没能破境,但好歹保住了那份契机。
她为自己多争取了一日。
四下张望,她却没发现卫渊的身影,苏鹿好看的脸上露出疑惑,又有急切。
“呆子?”
叫喊几声后,目光往屋内探去,不由一惊——卫渊倒在地上。
她快步走到少年身边,使劲摇晃卫渊的身体,又接连喊了几声。
卫渊没有任何反应。
“呆子!喂,呆子!”
苏鹿陡然睁大眼,他死了?
卫渊此刻没有呼吸,心跳也无,整个人的生机都已不见。
......
次日,午时。
孙府家厅堂又变得热闹起来。
孙李两家掌事又聚在一起,此时在场众人当中,除了陆长风,还多了一位最近风头十足的人物——养妖和尚,含光寺的主持。
灵觉是也。
也因为这个长相年轻的和尚,两家人的情绪都缓和了许多。
和尚抱着白狼尸体,出门去了。
孙李两家人,起身相送,态度十分恭敬。
李萱儿更是感激,此刻她的脚腕上,多了道白色纹印,她已与白狼契合,甚至在灵觉和尚的指引下,还一举打开‘天门’,算是正式踏上了神仙路。
和尚动用神通,从白狼尸体中提炼出灵运,在场之人均是桃花镇上的机要人物,对修炼之事,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然而灵觉和尚的这个手段,大家却是从未听闻。
见众人不解,陆长风道了句:“和尚这样做,可说是以损耗生命为代价,他所想,并非简单挽救这份灵运,而是你们两家......原先是要落下个世仇的,如今能有这机缘,日后切记好好相处,莫辜负了和尚一片心意。”
众人这才醒悟,不由又朝南方双手合十。
两家暂且罢了。
陆长风动身离开,他站在老桃花树下停了片刻,望着树上那只黄雀,忽而笑了笑。
私塾就在桃花树后,但他没有回去,而是继续提步向前走,来到碗糕铺子。
碗糕铺掌柜姓陈,是位三十来岁的男人,五官端正,一身直裾深衣,没有掌柜模样,也没有翩翩公子的气象,只有满身书卷气。
见陆长风登门,忙迎道:“先生。”
陆长风点头回应,随他一同走进了里屋。
和尚坐在屋内。
陈掌柜朝里面招了招手,坐在和尚旁边的陈之遥有些不舍。
灵觉和尚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姑娘苦瓜似的脸,立马又喜笑颜开,跑到陆长风面前弯腰施了个大礼,道句“陆先生好”,便又似一阵风扑进了陈掌柜的怀中。
陈掌柜将女儿抱起,掀起垂帘走出了外堂。
“陆施主,贫僧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你到底是在帮他,还是在害他?”
在和尚看来,小巷深处那少年,受了大委屈。
齐氏兄弟、李萱儿、孙达文、李誉都是此方天地眷顾之人,命里本该有此气数。
可陶正、陈之遥的福缘,却有违缘法。
陶正家里的那两条锦鲤,是陶氏向卫渊讨来的;
桃花后山湖泊下那庞然大物,也应该是卫渊的东西。
曾有一位秦国贵人途径少年家门口,若非老先生的出现,这个贵人会不惜一切代价,跟卫渊买来井下的那片残玉。
三次机缘,在陆长风的安排下,卫渊都错过了。
从表象看来,老先生是偏袒旁人,或者说,他有意在压制少年的气数,泯灭少年的机缘。
可灵觉和尚却很清楚,这位老先生与卫渊的关系并不简单,跟那位老道士更是交情莫逆。
换句话说,和尚并不相信陆长风会去害那个少年。
陆长风想了很久,才说了一句隐晦难明的话:“和尚,我是为了大道。”
“大道......呵呵,大道。陆施主道家出身,辗转进了儒家,后又谈法家,几番波折,遥想当初也是桩惹人非议的事情。”
“那会儿,你身处浩然天下,几乎每个人都要与你为敌,三家弟子更要与你不死不休。”
“后来大秦的王,冒天下之大不韪接纳了你,以道、儒、法三思治国,数十年间,一跃成为诸国佼佼者,号称领先他国百年。
集百思而治国,合百家而论道,世人皆以你为榜样,如此不是正好?你注定是后世圣贤,要名垂青史的,何苦谈去那忌讳?”
老先生脸色平静,仿佛和尚口中那人,并不是他。
“取精华,去糟粕,这道理本来就简单,连九宫那几个修经文的迂腐也懂,只是他们目光狭隘,只看得到经文,看不到天下罢了。可是啊,和尚!如今外面那座天下的气象,与我当初设想的......还是差了一些。”
“这是执念啊,陆施主。”
“和尚,你活得比我久,那座荒原的事情,你还看不透?”
“贫僧也要走了。”
和尚收敛笑容,透过窗口朝小巷看去,神色变得格外庄重。
同时间,陆长风衣袖甩动,一道通透的流光笼罩四周,随之就见里堂内金光弥漫,和尚的身影化成了无数灿烂的颗粒,飞快消散。
“陆施主,我那只狐狸,劳烦你照看。”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