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要输

“日月无偏照，何由诉苍昊。”

几个模糊的黑点出现在高台台阶最顶端，随着这道声音落下，黑点渐渐拉长勾勒出人影。

大司法宋铮双手持着束棒，在他左侧的圣女捧着裁量天平，而右边的圣子高举着圣剑。他们的步伐很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庄重。

这种景象无论是第几次，都能让台下的人肃然伫立，陷入万般寂静。

圣女托起裁量天秤，象征着绝对公平与正义天秤从她手中飞出，天地间霎时绚烂起来，天秤上流淌出金黄色光芒，如金色纱幔垂落，所到之处皆被赋予了一层神圣的光辉。

宋铮眼上虽然覆着白绫，但当他侧脸看过来时，方迎舒还是感知到无形的威压，有一种想要毫不保留地将自己所思所想倾泻而出的感觉。

“当事人已经到齐，那便开始吧。”

宋铮手中的束棒，是数卷密宗中插着一把战斧组成，他抽出其中一卷的密宗，上面正是方迎舒呈来的诉求。

他低声默念，四周灵幕上便开始逐字浮现密宗里的简短提纲，寥寥几句便让所有人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什么？周季行这百年都不曾修行，全靠那灵心婚契汲取方迎舒的灵力？那这样说来方迎舒要是没有那个累赘，怕是修为要比现在高上一两个台阶啊！”

“开什么玩笑，明明是方迎舒导致周季行在青云大会上落败伤了经脉在先，难道这后果不该她负责吗？”

台下闲聚而来的看客有不少是郁郁不得志的人，他们往往会把自己带入弱势方，无论有理还是无理，都潜意识要去谴责其他人。

不过这些言论宋铮恍若不闻，只是对方迎舒展了下手，让她开始陈述。

“是，我承认当年心神动荡，境界大跌，而由于灵心婚契的缘故，导致周季行青云大会落败，但这一百年我对他问心无愧，他的经脉早已经被我修补好，若他稍微勤勉一些，修为依旧是当代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这件事，我自认为不欠他什么！”

方迎舒这话没假，天道认可，因而裁量天秤朝她倾斜了，一下堵住了台下的悠悠之口。

“此外，我供养他也就罢了，在我外出征战游历之际，周季行让其他女子怀上孩子，还带着她逼迫我让出我九死一生得到的赤火晶，天底下有哪个人能忍受？”

“方迎舒。”

周季行缓缓从轮椅上站起，步履有些不稳地走到她跟前，痛心疾首道。

“我周季行并非是那种承受不住战败的人，真正导致我萎靡不振的，难道不是你蓄意勾引你师尊吗？所以你失了身子，被逐出师门，可我还是娶了你，因为我爱你！你知道我这百年是多么的煎熬吗？我被你熬成了‘闺中怨妇’！可你呢？常年在外，与他人举止亲密，你想过我没有？”

方迎舒想要反驳，可奇异的是，那天平竟然朝周季行倾斜了！这就意味着他所说属实！她神情抑制不住地惊愕，她和师尊？怎么会？

别说她了，就连处理过无数案件的宋铮都有些不可思议，他那好友可是修的无情道，所以突然闭关百年，当真与他的小徒儿有关系？

“可我还是爱你的，方迎舒，我真的很痛苦，我无法碰你，一碰你我就想到……我现在这种状态已经无法继承宗门，所以只得采取迂回手段，让我的血脉得以延续下去，而且我的孩子依旧会叫你母亲，可你不理解我，直接出手杀死了他！”

莲瑞立马接话道。

“是的，迎舒，这件事确实是我们考虑不周，是我逼着季行这样做的，你要怪就怪我吧，宗门的人都知道季行这孩子对你情根深种啊……”

她直接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即使那天平明明没有任何变化，但台下的人根本没关心，只抓住这些劲爆的话对方迎舒进行铺天盖地的唾骂。

“我就说吧……方迎舒一副狐媚卑贱的样子，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竟然还恬不知耻勾引自己的师尊？”

“怪不得寒客仙君会百年闭关，那这样说来云岫宗宗主一家还是宅心仁厚！”

“肃静。”

宋铮往台下一扫，就明白顾迟砚这小徒儿还是太稚嫩，纵容那裁量天平公正，但是也并非通人性，周季行先抛出有利自己的话语，导致天平倾斜，紧接着再说些颠倒是非的话，经由周缪忻早早就安排了在台下的人进行搅浑，在有意地带动节奏之下，即使方迎舒没有做过，她依旧百口莫辩。

“既然如此……”

方迎舒身形微颤，她从喉咙里生生挤出话来。

“既然如此，我这般不堪，何不同我解契和离？”

“方迎舒，你当真打定了这个主意？如果你现在撤销，咱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你依旧是我的夫人。”

周季行惨白的脸上扬起一个奇怪的笑。

宋铮捏着密宗的手微微用力，听到方迎舒这话就知道要糟，她为了与周季行撇开关系，竟然破罐子破摔，宋铮抬眼看向那天平，直觉方迎舒这次是要输了。

她要是输了，那么今日影像流传出去，她将成为九重天众矢之的！

“周季行，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你觉得还有后悔的余地吗？”

“好好好，方迎舒我再三给过你机会了，和离？没有问题，但是解契……”周季行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你、做、梦。”

方迎舒看了眼头顶的天平，明显还是倾向自己的，就有些疑惑为什么他敢如此笃定有把握。

这时，莲瑞眼里罕见地透出些对挣扎无用之人的怜悯，她从怀中摸出一只灵纹琉璃盏，盏内隐隐有个沉睡的女人。

“方迎舒，当年你母亲离世之际，强行要求你与我儿订下婚契，并说你天纵奇才将来必定佑我云岫宗繁荣昌盛，这里便是她的一则‘誓言’，司法殿可以随意查证……”

这女子并非常人，她真实身份是八大世家时家主母，当年时家内乱她逃出来后便陨落在云岫宗。

以时家的能力，扶持一个小小的云岫宗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当时周缪忻同意这个交易。可没想到的是，此事不久，时家就对外公布内乱已平息，流落在外的主母与千金也平安归家。

周缪忻无法去分辨其中真假，因此将此事隐瞒了下来，避免引火上身。因而在裁决庭上，莲瑞把这事也说得模棱两可，生怕引起时家的注意。

“宗主心慈好善，这么多年并未放在心上，可你，方迎舒搅得我云岫宗鸡犬不宁，如今还要背信弃义！和离，我们应，但母债子偿，你们之间的契约不可能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