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活人的气味

程曦跑到路口，已看不见女鬼身影。

月入云层，四周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连两旁的道路都变得模糊起来。

道旁一棵老槐已经然完全枯死，炎热夏季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夜幕的微光下映衬着它张牙舞爪的枝杈。

没有风，老槐的枯枝却无风自摇，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程曦心中发紧，脚步不由自主往后退，后背却突然撞上一个柔软的东西，心中一惊，忙回过身来，却看见一名穿着一身雪白古装长裙的女子，容颜娇媚，秀目含情，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白衣女鬼，出现了！”程曦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紧张，尝试搭讪，看能不能触发剧情。”

老人言：人有三分怕鬼，鬼有七分惧人。这鬼魅之物，至阴至寒，最惧人体阳罡正气，而活人头顶的三盏阳火，正是鬼怪们的克星。

鬼怪害人，无非是利用了人们心中的恐惧，越是害怕，越是慌乱，乱中出错，就会昏招连连，把同伴当成鬼怪互掐猛砍，或者慌不择路往危险之地奔逃，有多少条命都不够自己祸害的。

越是镇定自若，鬼怪们越是拿他没有办法。

更何况，谁说鬼怪一定要害人的。凡人行事必有目的，鬼怪也当是一样，谋害自己对她有十足好处，她才敢以身犯险。

当然，防人心不可无，更不用说防鬼之心。时时警惕，见招拆招，这才是安全活下去的关键。

“这位公子，可是迷了路？”

女子一开口，便是一股浓浓的地方口音，古腔古调，让程曦更加认定，这肯定是一只女鬼。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一只女鬼面对面，心中还能如此平静。当然，这很大程度上与对方的绝色容颜相关，若是换作张牙舞爪的恶鬼，程曦也没法如此淡定。

他学着古人的说话方式，双手合抱，深深弯腰施了一礼：“这位小娘子，在下这厢有礼了。”

那女子掩口咯咯地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跟书里的人说话一样。”

程曦被她的话给整懵了。

古时候的人难道不是这么说话的？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

那女子也施了一礼：“在下秀娘，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程曦，路程的程。”

“程公子，可是要投宿？”

程曦不由得心头一紧。这荒村野店的，找住宿？那岂不是要任人宰割？他连忙摆手：“不不，不必住宿。我是听闻此间有一张太师椅，闻名遐尔，愿为一观。”

秀娘皱了皱眉，退后几步，冷然说道：“既然程公子为此物而来，还请自便。”言罢转身便走，很快便没入一片黑暗中。

程曦紧追几步，那秀娘已无踪迹。

看来，想从那些鬼怪NPC们嘴里问出太师椅是没什么希望了。

从网络上的一些文章看，其实那把太师椅并不难找，据说是在唯一一间南北向的房子里，如果是白天，应当特别好找，可惜此刻是深夜，月光又不甚明亮，找起来才格外费劲。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若有若无，时断时续。

在这种夜幕荒村听到这种声音，简直比鬼叫还让人心慌意乱。

程曦知道这是有鬼怪在搞事情，最好的对策就是不要理会。

不过耳边多了这种声音，实在是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继续往前走。

鬼怪们似乎觉得光是女人的哭声还不够，又掺进来小孩子的笑声，欢快而空灵，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程曦算是相当胆大的了，但在这些声音的干扰下，只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正从四面八方盯着他，前面有不怀好意的东西等着他，后面也有恐怖狰狞的家伙跟着他。

似乎只要他再多走几步路，就会一头撞进鬼怪们布置好的陷阱里。

道路前方，突然亮起一团红光，程曦朝那方向看去，远远地便是一座石桥，桥上红光鲜亮，似有无数灯笼。

随后，有什么东西从桥的另一边一步一步拾阶而上，冒出尖来，竟是一顶花轿。

彩带飘舞，灯笼摇晃，花瓣如雨，分明是一支迎亲的队伍。

几个孩童在花轿前面又蹦又跳，轿夫们面无表情，动作统一，像几个木偶，却又吭哧吭哧地喊着号子，轿边的彩娘们或举灯笼，或舞红绸，一路行来一路舞，手持唢呐的乐手们也在用力吹着。

然而，就像是被人掐掉了声音开关似的，无论他们多么欢腾，始终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这支看似欢快的迎亲队伍越来越近，程曦耳边却只有远处不可捉摸的女人啜泣声和孩童玩闹的笑声。

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诡异了，程曦只觉得全身汗毛彻底乍起，心中的惊惶无以复加。

他不知是谁躲，还是该逃。

就在迎亲队伍经过程曦身边时，就像是有人突然又打开了声音开关似的，那只迎亲队伍的声音突然响起，倒把程曦吓得一个趔趄坐倒在地，只听队伍中间一个身披红袍，扎着硕大红花的油面男子满脸邪笑，大声催着：“快点快点，本官一定要把秀娘抢到手！”

“秀娘？”程曦心中一惊，“不就是刚才那个女鬼吗？”

他只是自言自语，然后迎亲队里所有人都似是都听到了他的声音，突然全部停下，一齐朝他看过来，欢快喜庆的声音也顿时一滞。

程曦只觉得整个后背都湿了。这被一大群鬼一起盯住的感觉，也太可怕了。

马背上那人弯下腰来，冷冷地看向他：“你，知道秀娘在哪里？”

程曦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知道。”

那人撇了撇嘴，又重新坐正：“哪来的山野小鬼，不必理他，我们继续走！”

迎亲队伍重新又欢腾起来。

程曦心中暗惊，原来那些鬼把他也当成了鬼。也是，这种荒村野店，鬼怪出没的地方，平时又怎么会有活人呢。

然而下一刻，那马背上的油面新郎突然大手一摆，再次将整个迎亲队伍叫停：“等一下！我好像，嗅到了活人的气味。”

程曦闻言，直吓得魂都快飞了。

尼玛，刚刚以为蒙混过关，马上就被鬼怪们发现了。

眼看着迎亲队里所有人的眼睛再次齐刷刷朝他看过来，程曦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瘫软无力。

他此刻手无寸铁，又没有任何游戏道具，独自面对这么多鬼怪，该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