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换血

陈升看见漆黑深沉的山峦，看见半山处光秃秃的坟场，看见坐在坟场的棺材前，自己的身体在剧痛中不受控制地抽搐，漆黑腥臭的血，从毛孔中渗出。

但这一切痛苦，陈升感受不到，他正处在某个高处，俯瞰着一切。

就在刚刚，陈升体内气海凝成的一刻，精纯之极的阴气，顺着奇经八脉涌进全身各个角落，一边破坏着原来的身体，一边又飞速的修补。

这是踏入修行时，每个修行者都要经历的洗髓伐经，只有经过灵气改造过的身体，才能够在驱使灵气。

在陈升看来，与其说这是一种脱胎换骨，不如说是人体被灵气腐蚀、交融的一个过程。

如此过程，痛苦当然是不可避免的。

纵使陈升这个修行千年的“老怪”，也没什么规避的方法，然而就在他决定反抗不了，就享受的时候，异变突发。

他甚至只来得及喊了一声，自己的视野就开始无限拉高，于与此同时，也从痛苦中解脱了出来。

“类似神魂出窍之法，但我可以肯定，自己的神魂还在肉身之中。”

陈升向远处看去，方圆十里内的一草一木，毫发毕现。

超出十里，视野就开始变得模糊，仿佛眼前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

“几乎和筑基期修士的神识范围差不多，但胜在没什么消耗，也不用像神识探查那样一寸寸扫过去，更加一目了然。在确认本体安全的状况，甚至可以一直开启这种无限视野。”

陈升并没有探究这种能力的来源，修行中遇见不懂的事情太多，只要能够确定是无害的，就没必要深究。

“呵呵，以前闭关时偷懒看的那些小说里，主角总是这样或那样的独特能力，当时心中还不屑来着，没想到竟也有轮到自己的一天。”

陈升正沉浸在新能力中，忽然从视野边缘处，看到一大一小两道人影，穿行在密林之中。

“嗯？好快！”

他看的人影，正是陈镇海和陈钊。

陈镇海一手提着陈钊，一边在林中奔袭，往往双腿一蹬，就能蹿出数十丈，迎面而来的树枝，未等撞到，便被一道无形力场率先撞碎。

“速度相当于凝气高阶的轻身术，但威猛程度远远超过。看其发力的方式，似乎是某种极为高明的武学，竟能带动天地灵气……”

陈升略微沉吟，据他的观察，陈镇海的发力方式虽然高明，可远远到不了带动天地灵气的程度。

灵气浓郁到这种程度了？

他的身体没有灵根，所以无法感应外界的灵气浓度如何，但是联想到自己刚刚凝气时，从尸丹上得来的阴气精纯程度之高，让他隐隐有所猜测。

这里纵然不是仙界，但灵气的浓郁程度，恐怕比传说中的仙界也不遑多让了。

在这种环境下修行，纵使没有灵根，只要能够用好左道取巧之法，道途说不定走得要比之前还要远！

陈升心中振奋，视野继续聚焦在林中穿行的二人身上，看他们前进的方向，直奔乱葬岗。

这么晚了，应该不是来上坟的。

那就是来找自己的了。

陈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恰好在此时，洗精伐髓的过程已经结束了。

这让陈升眉头一皱，按常理，不应该这么快就结束了，是尸丹出了问题？

但也想不了太多了，心念一动，重新回到了身体之中。

“呼……”

陈升张口喷出一条白线般的浊气，感觉身体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乱葬岗东侧的密林，草动枝落，“嘭”的一声，两道人影自林中蹿出。

十里的距离，以他们二人的脚力，自然用不上多久。

就是不知，这两人，是敌是友。

陈镇海甩手将陈钊扔在地上，转头定睛看着盘坐在地上的陈升，看到他脸上和手背上布满了漆黑滑腻的血污，鼻翼微动：“你换血了？”

换血？

陈升注意到对方的用词，难道指的是洗髓伐经……

陈镇海看了一眼陈升身后，那具被打开的棺椁，浓眉微动，大手一挥道：“既然换了血，那就有资格进族内的演武堂了，至于进入演武堂所需的功绩……”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陈钊身边，用脚轻踢了一下对方：“陈升进演武堂的功绩你来出，算是你的赔礼。”

陈钊莫名被踢了一脚，不敢露出一丝怨言，一双眼睛却死死盯着陈升。

棺椁之前，陈升冷眼看着二人举动，因为没有记忆，不知道面前两人与他是什么关系，有何种瓜葛，所以也没有胡乱答话。

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对一个刚受了重伤，险些死掉的少年来说，大吵大闹是合理的，默不作声同样也是合理的。

不说话，就不会出错。

不过，从对面那男子的话里得知，这具身体的名字竟和自己的相同。

陈升，同名同姓，借尸还魂，或许这也是一种缘法。

想到此处，陈升将目光挪向那个满脸怨毒的小子。

陈镇海见陈升没说话，又将目光看向身边的陈钊，便直接说道：“我听说你被陈钊打成重伤，扔在这里，就连夜带这小子来找你。没想到你竟因祸得福，在这坟场里面，找到了换血宝药。”

“我从来不会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的蠢话，陈钊之前差点杀了你，他是个蠢货，你也没聪明到哪去。一个没换血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是换血之人的对手。”

陈镇海说话时，一直盯着陈升，见对方脸色丝毫没有变化，微微点头：“日后进了演武堂，你想跟陈钊和好，那是不打不相识的佳话。你要是想报仇，找个没人的地方，直接弄死这小子，只要不被人看见，我也算你是条汉子。”

陈镇海想了想，又从衣襟里，掏出一锭金子，扔给陈升。

“去演武堂之前，置办点行头，吃点好的。剩下的，估计还够你买些药材，用来药浴。这钱不是借你的，也算是赔礼。”

陈镇海说完，大手一拍：“就这样，你们两个有什么意见，直接说出来。”

陈钊摇摇头：“没意见。”

陈升直接捡起陈镇海扔在自己身边的那锭金子，用牙咬了一下，咧嘴笑道：“是真的。”

他决定装嫩装愣，这样也保险一些。

陈镇海闻言一怔，气笑道：“穷酸样子，难不成我堂堂执法堂长老会用假钱骗你。”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边已经开始泛白，低声骂道：“两个小兔崽子，我包了红绡姑娘的场，就这么浪费了。”

说完，他看向陈升：“还能动不。”

陈升从黄泥地上缓缓起身，身上的血痂缓缓脱落，身体各处发出“咔嚓”的脆响，等他终于站直身体，才发现原本合身的衣服，已经变得宽松肥大，倒是裤子断了一大截。

破烂的衣服松松垮垮，被夜风一吹，像是面碎裂的军旗。

陈镇海看见陈升前后变化的样子，表情一愣，但很快又掩饰过去。

陈升一直都在盯着陈镇海，自然也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变化，心中顿感不妙，难道是因为仙道中的洗髓伐经和武道中的换血，不太相同，被此人看出了端倪？

还未猜出事情的好坏，便听得一阵咬牙切齿的声音，正是一旁的陈钊发出，他满脸不信：“削肉锻骨！这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陈镇海大手已经拍在陈钊背后，一双眼睛看向陈升：“宝药不错，人也不错。”

陈升只觉得眼前一花，衣领便被陈镇海提起，与陈钊一人占了陈镇海的一只手。

陈镇海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重点，双腿一蹦，乱葬岗中宛如炸响一记闷雷，带着两个少年，向大青山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