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水墨实验还在路上

戴:我是被中国当代艺术莫名其妙的乐观主义态度所怂恿,从一种恶性膨胀的层面来思考的。《上路》这个作品是2004年创作的。那时,中国当代艺术正走向一种虚幻的、风风火火的辉煌——我是指市场方面。它掩盖了精神层面的言路。针对这些问题,我想以批判审视的眼光来置疑那种无知的兴奋。“上路”一词后面,其实要加上个问号,是真的上路了吗?在这种粘连的文化背景下,“上路”实际是非常艰难的。《上路》表达的正是这么一个文化景观。本来,上路的人身背行囊,充满期望。但是,这里的上路人,箱子里却是不堪重负的婴儿。这是一种隐喻——婴儿是一种不成熟的暗示,它构成一种文化上的预示,似乎有种灾难性的不祥之兆。倒吊者痛苦的呻吟通过口琴传递出来,那已不是美妙的音符了。这个作品便是我的忧思——我们上路了吗?我们真的上路了吗?

查:你的意思是,在文化还处于婴儿期的情况下,人们已被绑架了。

戴:自20世纪初以来,假商业之辞的思想介入更是得心应手,艺术家见利忘义,奴颜媚骨于权贵势力膝下,彻底迷失了方向。这种观点若深入艺术教育机制,会是非常可怕的事。艺术学院应是培养艺术家的摇篮,是思想启蒙的据点。但是,存在一些隐形之手伸到艺术院校,在开放的幌子下,以毫无保留的允诺的方式捕获人心,在课堂上给学生大讲前卫艺术,甚至还大谈特谈行为艺术——把行为艺术作为一种艺术范例贩卖给学生,依附的背景却是毫无立场的话语权觊觎与商业成功的诱导。这个时候开始,行为艺术便已从学院开始被推向末路。所以,我们现在的工作应该是,从一种反伪前卫的思想自觉中,重新审视今日的行为艺术,这才是真正在延续行为艺术的精神实质。我的观点是,誓做伪前卫艺术的反动派,就是在捍卫知识分子的独立人格与文化批判精神——前卫精神——的要义,这是我们的文化立场,无需在形形色色利益诱惑与人际因素纠葛羁绊中退缩。十年来,前卫艺术已被利益集团绑架——就像《上路》中的婴儿被绑架,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进而言之,上面所说学院教育呈现的艺术状况与氛围,就恰如《上路》中的婴儿,即使大谈特谈前卫精神,也是在被劫持的绑架状态中自欺欺人。我把这种状况命名为“院墙前卫”。勿庸置疑,从伪作与投机角度,它是成功的。亦如前段时间搞的轻喜剧艺术院士授衔,作为后学榜样,已经充分显露出“院墙前卫”的最终归宿。想来也着实可笑,就像两宋时期画院体制显形在当代,亦如徽宗皇帝把圈定的画家们召集于御花园内,把玩艺术一样,最后玩出的不外乎五步与十步之间的“宫廷艺术”。当然,最终,最大的“玩家”就是皇帝,搞出来的尽是热门儿的“皇家样”。而今天的“皇家样”中国当代艺术,却没有皇帝御驾亲征,用了十年就把前卫艺术全部收编了。这个收编还包括主动的投靠,说穿了它背离了一种文化上的真正的精神,失去了方向。随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我认为作为一个真正有责任感的艺术家和批评家应该站出来说话,要对这种伪的东西进行反思。正如刚才所说的解码还是要从自身的文化关系中去寻找,这种东西就像潜藏在人身体的血液里一样。所以,从汉语语言最具代表性的材质——水墨——入手的话是最具穿透力的。这种东西我也还在寻找,但目前我个人是把它还原到物质本身,它就是一种材料,水就是水,墨就是墨,它就是绘画用的一个基本元素。回到这个基本元素上,我们再来理解这个材料,再用它时就可以轻装上阵了。从这个层面看,水墨实验就不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