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赠画

塞维卡取出一封信函，递给潘过目。

上面没有落款，内容也过分简洁，只画着一个酷似家族纹章的图标，还有一个古怪的数字。

“这是上午有人特意送来的，几个大箱子里装满了钱，数额和信上的分文不差，这个图案是米达尔达的家族标记。”

烈娜塔一边给众人倒咖啡，一边向潘解释着此信的含义。

“安蓓萨派人送来的？”潘大感意外。

刚被他们言语奚落一番，转眼便放低了姿态给他们送上厚礼，很难想象是安蓓萨能够做出的事。

“准确说，应该是梅尔。”

烈娜塔这个判断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不过，如此一来，无论安蓓萨，还是这个叫做梅尔的女人都比他们想象中更精明，懂得审时度势，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潘，你带来的消息是什么？”烈娜塔话锋一转。

潘当即从怀里掏出自己的设计图，抽出学院那一张的副本摆到桌子中央，接着说明自己与维克托达成的合作协议。

听完了前因后果，四人来回交换着浏览设计图纸，各自露出震撼不已的神色。

“原来他昨晚是去画这个了。”

金克斯心想，偷瞥着潘静静品味咖啡的淡定模样，少女不由感到几分羞愧。独自等了对方一整晚的自己完全是个大傻瓜，她真希望剖开脑子，把昨晚的记忆丢到九霄云外。

“你们觉得怎样，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潘询问着大家的意见，放下了咖啡，味道相当不错，不经意间将视线落在金克斯脸上，却见少女立刻别过脸去，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好像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堪称完美的设计，实在无可挑剔。”烈娜塔不吝夸赞，含笑说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正好有一笔现成的工程款，完全可以一步到位，立刻开始着手建一个最大规模的祖安学院。”

与友人们一起出力改造自己的家园，帮助那些需要的人，如此激动人心的计划让泽丽开心得蹦了起来：“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众人开始集思广益，各自分配工作，眉宇之间都洋溢着兴奋。

首先，是选址的问题，烈娜塔提议直接在祖安外的平原地带开辟一片新土地，建立学院，然后以之为中心，打造新城的雏形。这时候，潘所绘的另一张地势分布图便可以作为重要参考。

除了选址之外，另一个问题便是建筑材料，还有大量的技术工匠，这一系列的问题十分复杂，牵连甚广，需要和维克托进行深入探讨，共同拿定主意。

“这方面就交给我和塞维卡吧。”

烈娜塔主动请缨，她在底城很有人脉，心思缜密，能言会道，除了她也没有合适人选；塞维卡作为副手给她帮帮忙，分担工作压力。

金克斯和泽丽负责宣传工作。这是烈娜塔有意派给她们轻松一些的任务，具体内容便是绘制招生海报，然后去实地宣传，让一些不识字的贫困家庭知道这件事，放心送孩子们去免费上学。

让两个漂亮小姑娘去负责宣传招生，肯定更容易获得祖安人民的信任，而且泽丽的活泼开朗也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成效。

潘作为工程的总设计师，自然是哪里需要去哪里，所以没有分配具体任务。

任务分配完毕后，众人立刻分头忙起来。可以想象接下来每个人都会忙得不可开交，不过再累也是值得的。

烈娜塔和塞维卡先行告辞，金克斯和泽丽也紧跟着离开，看着空荡荡的酒馆，潘默默起身跟了上去。

偏僻的小路上，泽丽走在中间，专注地想着海报的事，金克斯和潘分站左右，由于昨晚都没有睡好，两人忽然一齐打了个哈欠。

泽丽忽然回神，左右转头瞥了他们一眼。

“金克斯，潘，你们昨晚都没睡好，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海报的事交给我就好了。”

奔波了大半夜，潘的确有些倦了，他瞥了一眼金克斯，模棱两可答了句“都行”。

金克斯一言不发地加快了脚步。

身后隐隐传来二人的交谈声，泽丽请教潘对海报有没有什么建议，以及预计招生的详细事项。

回到塞维卡的小屋，潘意外地发现沙发已经被收拾好了，知道是金克斯的手笔，他也就不客气地解下斗篷，一张叠好的白纸滑落到地上，他连忙捡了起来，心想差点忘了还有这一张。

将纸小心地用斗篷包起来后，他惬意地躺在沙发上，很快沉入了梦乡。

等他醒来后，发现屋子里只剩金克斯一个人，午后的阳光透窗而入，少女的工作桌上摆着报废的机枪，看样子有些一筹莫展。

坏得太严重，恐怕只能彻底回炉重造了，只是可惜了一颗海克斯红宝石。金克斯叹了一口气，拿起老虎钳，准备把宝石找出来，兴许还能继续用。

一只修长的手忽然伸了过来，轻轻放到了机枪焦黑的枪身上。

“……”金克斯慢慢抬起头。

“我能修好它。”

听闻此言，金克斯秀眉微蹙，面露诧异，她的枪坏得多彻底，自己当然再清楚不过，根本不可能修好，再好的修理技艺也不成，除非……

金克斯的双眸里忽然倒映出一阵柔和的白光，来自潘的左手，此刻正放在机枪上。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大约几秒钟后，白光散去，桌子上的机枪已经恢复如初，华丽的枪身闪耀着金属光泽，连随手画上去的涂鸦都得到了完整修复。

“这怎么可能？！”金克斯睁大了眼睛。

“我一直在尝试着领悟符文中的力量，这是我刚学会的「复原」魔法，可以将物品恢复到完好如初的状态。”

金克斯依旧难以置信，潘的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金克斯虽然与他相处最久，但还是时常会觉得他强得像怪物，仿佛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

武器复原固然值得开心，但是金克斯却觉得离他越来越远了。

对潘了解得越深，越会发现他身上的闪光点，他的强大已经远超凡人，仿佛不属于这里，甚至连与他做朋友都成了一厢情愿。

在这刹那间，金克斯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她不是害怕过分依赖潘，而是害怕有一天会失去他。

就像她曾经渴望家庭的温暖，还有范德尔、蔚……少女不愿孤身一人，从小便是这样，也许这么多年，她所求之物从来就没有变过，只是最终都无一例外地失去了那些曾经陪伴她的人。

潘敏锐地察觉到金克斯的情绪骤然变得低落。

帮金克斯复原武器，原本是想让她开心的，偏偏事与愿违，潘有些猜不透个中缘由，他感到有些为难。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手准备，如果还不能让她开心起来，那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金克斯，你跟我来。”他强行拉起金克斯的胳膊，带她离开了小屋。

金克斯虽然诧异，但这次倒没有反抗。

眼前的道路似曾相识，金克斯几乎是被他拖着走，鲜少见他露出这般急迫的神色，金克斯倒是觉得挺有趣的，不多时，一座熟悉的建筑映入眼帘。

潘拉着她走了进去，这是金克斯曾经的秘密据点，说是家也无妨。

同时也是两人初次相遇的地方，她还记得屋顶上有个洞，但是此刻屋顶已经复原如初，甚至连内部的装饰摆设都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这是你用复原魔法恢复的？”

“对啊，咱们也不好意思总占着赛维卡的家吧，人家怪可怜的。”

金克斯展颜一笑，说来倒也是，虽说塞维卡好像完全不在意，但两人寄住在别人家，反倒把主人赶了出去，的确有些厚脸皮了。

金克斯的目光从各种熟悉的物品上掠过，随手捡起一只小时候特别喜欢的玩偶，痴痴地愣在了原地，尘封的回忆突然复苏，母亲的音容笑貌依稀浮现在眼前。

潘随意地找了张凳子坐下，没有出声打扰少女的思绪，过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后，静静端详着上面所绘的内容。

这是一幅画，是昨晚和其他设计图一并画出来的，不过所花的时间比全部设计图还要多。

看到金克斯放下了玩偶，视线转到自己的身上，潘赶紧将画藏到了背后。

金克斯暗自疑惑，不动声色地靠近过去，假装随口问道：

“你藏在背后的是什么？”

潘罕见地移开视线，支支吾吾地嘟囔着，然后猛然站起身，像是下定了决心，伸手将画递给她。

“这是准备送给你的。”

金克斯狐疑地接了过来，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等她翻到背面，看到画上的内容，不觉怔在了原地。

有那么几秒钟，金克斯甚至没认出那是自己。

月夜，一位神情忧郁的美丽少女静静地坐在湖边——她当然绝对没有摆出过这副表情——完全是潘擅自经过艺术加工的，或者说，是他眼中的金克斯。

画中的金克斯和此刻的打扮几乎一样，一袭紧身的黑色长裙，脑后拖着蓝色长马尾，神乎其技的笔法将每一根发丝都细致地描绘出来。

金克斯不禁看入了神，片刻后，她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心想我有那么瘦么？

她猛然想起自己在干什么，不由粉面通红，赶紧转过身，欲盖弥彰地嗫嚅道：

“这、这画你是什么时候画的？”

话刚出口，她便忍不住暗骂自己白痴！

“昨晚画的。”潘一本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金克斯喃喃重复，始终没敢回头，好像突然听不懂话似的，脑袋宕机了几秒钟。“还……还成吧。不对，你这画得根本就不像。”

“是吗？”潘歪了歪头，“那我可以修改一下。”

“改就算了，不用这么麻烦。”金克斯赶紧住口，轻咬了一下舌尖，心想我都在胡说什么呀！“不过，你擅自使用我的肖像权，是不是要意思一下。”

“意思一下？”

潘似乎也察觉到少女在胡说八道了，脸上略显迷茫。却见金克斯猛地转身，大声道：

“我开玩笑的，你赶快忘掉刚才的话！”

潘愣愣地点了下头，看着少女面红耳赤的可爱模样，一时移不开目光。

含羞的少女比平日多了三分娇艳，绝美的脸庞甚至有几分魅惑的气质。

“你喜欢吗？”他不禁脱口问道。

“啊？”金克斯似乎没能立刻理解这话的意思。

“画。”潘伸指示意。

“哦。”金克斯略显扭捏地低下头，慢吞吞地挤出一句回答，“有一点点喜欢。”

潘闻言舒了口气，仿佛心中的一颗大石落地，旋即微笑道：

“那就好。”

他不由在心里做起了算术题，如果一幅画代表着少量喜欢，那么多送一些画也许就能变成特别喜欢。

两个人好半晌没有再开口，金克斯欲言又止，意识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望着自己，慌忙躲开，循着记忆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想找东西把这幅画装裱起来。

她心里很想问潘为何要送这副画，对于这个答案，她既期待，又害怕，害怕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假如他说，我只是随手画的，自己肯定会大失所望，但这样的回答倒也像是他的风格。

他行事往往出人意料，偏偏有时候会气死人，自己也浑然不当回事，金克斯脑海中徘徊着焦灼不安的思绪，兴许是没法静下心来的缘故，该死的画框怎么也找不到。

潘望着她像个小老鼠似的在屋子里窜来窜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一翻出来发现不是，随手乱丢一气，看这架势，屋子很快就要变得乱七八糟，潘心里有些好笑。

“你在找什么？”

“画……”金克斯刚蹦出一个字，又急忙改口，“一个盒子，我在找一个特别的盒子。”

“什么样的盒子，我可以帮你一起找。”

“不用了，你——”

金克斯想请他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或者去忙自己的事，可刚转身便看到近在咫尺的潘，后半截话便不翼而飞。

越过潘的肩膀，她突然注意到屋子里乱糟糟的邋遢模样，瞬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你是不是想把画收起来？”潘轻声问道，一直被少女捏在手中的画纸都快起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