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归来

“我们要去哪儿？”金克斯问道，她伸出两只小手抓住潘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踩在饮血剑之上。

其实，这并不是最安全的姿势，但她执意如此，说什么也不许潘搂着她的腰，潘当然也无法强求。

拂晓时分，一抹晨曦在远方的天际线缓缓升起。

卓雅领着部落族人前去讨回公道，泽丽不放心，虽然气力未复，但还是执意一同前往。

事情比预料中还要顺利，敌方部落素闻卓雅身手了得，是一名罕见的女猎手，即便是部落中的男子也比不上她。

不过，真正一锤定音的却是金克斯赠予的特制手枪。当卓雅抬手，一枪崩了敌对部落中大放厥词的族长后，事态很快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收了场。

只见对方全体投降，刷刷刷跪倒一片。

一方面是卓雅先声夺人，展露出匪夷所思的手段；另一方面却是敌方的族长刚愎自用，平日的暴虐行径比先前的大祭司还要恶劣十倍，宛如禽兽，早已失了人心。

苦不堪言的部落勇士们选择弃暗投明，该如何善后倒着实让卓雅头疼了一阵子。

另一边，半夜悄悄出去的潘却被金克斯抓了个现行。她一想到与卓雅道别后，此后说不定再无相见之日，便怎么也睡不踏实，总觉得过意不去。

“我找一颗牙齿。”潘随口回答道。

“什么？”金克斯闻言一愣，下意识地探出身子，侧身打量着他的嘴巴，“你掉牙了吗？”

前方不远便是醒目的赤色岛屿，乃是九头蛇的身躯所化，抵达目的地后，潘凝神望向下方的海面，一时没顾得上回话。

一只嫩白的纤手忽然自旁伸了过来，捏住他的双颊：

“快张嘴，让我瞧瞧。”

潘无奈回头，看到了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

“不是我的牙齿。”

“哦，可惜。”金克斯夸张地叹了口气，“我还挺想看看你讲话漏风的样子呢，一定很好笑，哈哈哈。”

潘没理她，他的视线重新望向下方，终于瞥见了一抹正欲寻找的金光。

找到了。

虽说是“看”，但并非肉眼所见，更像是一种直觉。

“啊！”金克斯猝然发出一声尖叫，身形随着饮血剑急速下坠，“混蛋！你故意的——”

她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已没入水中，顿时后悔不迭。即便在水下，饮血剑仍旧维持着惊人的高速，丝毫不顾及乘客的感受，金克斯有一种身处漩涡中心的错觉，完全辨不清方向。

这时她忽然感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身子瞬间被带入一个温暖的怀里，她条件反射性地展开双臂，紧紧搂住潘的脖子，紧闭着眼睛。

看到少女这般害怕的举动，潘哑然失笑，伸手拔出插在海底的金色獠牙，旋即开始上浮。

此物乃九头蛇之一的金蛇獠牙，长度超过两米，呈暗金色。此前激战之中，意图偷袭的金蛇被潘一拳爆头，这颗尺寸夸张的獠牙掉入海底，没有化作赤岛的一部分，算是仅剩的一点材料。

金克斯悄悄睁开眼睛，发现身子正在上浮，旋即意识到此刻和潘贴身相拥，姿势暧昧，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赶紧闭上眼睛装死，心脏却不由得怦怦直跳。

“如果你还不想松手，虽然我是不太介意啦……”

潘温和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由于太近，简直像亲密的耳语似的，金克斯美目圆睁，发现不知何时已回到了海面，脚下的地面呈奇异的红色。

少女尴尬得想钻进地缝里，又发现浑身湿透，不由恼羞成怒，恨不得掐死他。

敏锐地看到金克斯目露凶光，潘不再多言，带着她快速降落地面。

“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金克斯赶紧岔开话题，“它根本就不像牙齿好不好！”

“虽然模样怪了点。”潘拿在手中比划了一下，“你不觉得它很直吗？”

“直？”金克斯一脸错愕，“你把我带进海里，就为了找这么一根尖头的破棍子？”

“的确挺像棍子。”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眼看少女要发火，他急忙补充道，“不过，你仔细看，它是不是很适合做武器。”

他横握在手，让金克斯打量着这根奇特的棍子。客观地说，从外形上来看，此物相当不俗，但是它害得自己全身湿漉漉的，金克斯对它可没有半点好感。

“你都有会飞的怪剑了，还要什么武器啊？”

“当然不是给我用的。”

金克斯蹙起眉头，第一个念头还以为他想做根棍子给自己，突然灵光一闪，恍然大悟：

“你是给卓雅准备的？”

潘笑眯眯地点头。这杆几乎呈笔直的暗金獠牙一头粗，一头尖，稍加锤炼，便可做成一杆锋利无比的长枪。

这时，他忽觉一股热意涌入掌心，随手试着挥舞此枪，竟有风雷之音，一道金色闪电自枪尖激射而出，威力惊人。

这下子，连金克斯也明白此物的确不凡，作为武器再合适不过，卓雅一定很喜欢这样的礼物。

想到他突然决定炼制兵器，定是作为临别赠礼，金克斯不禁也暗自琢磨起来，自己是否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

机枪已经报废了，短时间无法修理，想了一会儿，她发现只有两把亲自制作的手枪可以作为赠礼，正好给卓雅和嘉儿一人一把。

虽说打算炼制武器，但潘也是头一次尝试，姑且只能借用饮血剑之利，将暗金獠牙削成合适的长度，慢慢打造出长枪的形状。

饱饮了九头蛇之血后，饮血剑也获得了进化，剑身多了蛇形花纹，与剑身颜色相近，因此不甚明显，金克斯便没有察觉到。

除此之外，只有潘清楚剑内多了一股戾气。

潘当然不会任由它变成凶戾的魔剑。

武器，最重要的是听话。

饮血剑虽在战斗中短暂影响了他的神智，过后却也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比往日还要乖巧得多，仿佛做错事的孩子，主动在父母面前撒娇卖乖，殷勤地做起了家务。

知道他想炼制新武器，饮血剑更是踊跃出力，不需他吩咐，便自行绕着暗金獠牙精雕细琢起来。

金克斯在旁看着，惊奇之余，不禁有些心动。不过，她也知道如此神兵世所罕见，可遇不可求。

半个时辰后，一柄暗金长枪终于诞生，金克斯满腔兴奋地将其握在手中，试着挥舞了几下。

潘随意指点了一下她的持枪姿势与步法，蓦然意识到少女体态轻盈，反应敏捷，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忍不住开了句玩笑，问她想不想学剑。

“干嘛？”金克斯正摆弄着长枪，突然停了下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难不成想让我拜你为师之类的？”

“我倒没想到这一层。”潘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你想拜师的话……”

“我才不想呢！”金克斯忽然加重了语气，仿佛拜师很丢脸似的。

“那倒无妨，只要你想学，我可以教你几招，免费的。”

“免谈。”金克斯背过身去，嘴角却翘了起来，悠声说道，“除非你也给我找一把会飞的宝剑，那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潘陷入了沉思，好像当真在思索有没有法子打造出第二把飞剑。

金克斯偷瞄了一眼，见他不似开玩笑，心里倒有些犯嘀咕。

她当然清楚真论起拜师，自己实是捡了大便宜，只是口头上假装强硬一些罢了。

此刻天已亮了，他们不再耽搁，御剑归去。

潘没有立刻将长枪交给卓雅，而是先找了个地方收好，准备等一个恰当的时机，作为临别礼物。

他们天未亮便动身，来回也没费多少功夫，因此泽丽她们都不知情。

虽然怪物的威胁已除，但这一天众人都忙得分身乏术。

金克斯刚回来便和泽丽双双不见了踪影，连潘也猜不到她们跑去了哪里；卓雅新任族长，一下子需要统筹协调两个部落，任务繁忙，几乎抽不开身；连潘也没能清闲下来，他一早便领着嘉儿来到智者所在的石塔处。

智者看到他非常激动，甚至当场跪下来表达感谢之意。潘连忙扶他起身，待老人情绪平复之后，潘拿起木棍，就着沙盘，从基础开始传授他们文字。

嘉儿听得聚精会神，智者当然也不例外，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日落时分。

当潘带着嘉儿往回走的时候，小姑娘忽然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潘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打量着她的表情，也许她猜到了什么，但是她没有问，所以潘也没有说。

金克斯二人直到天黑才回来，转眼又神神秘秘地把卓雅和嘉儿带走了，只留下潘一个人守着篝火。

看她们的神色，金克斯应该告诉了泽丽即将回去的消息。

趁着四下无人，潘端详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光华流转的符文清晰可见。

如今，他已明白这个符文拥有穿越时空的能力，只要再发动一次，便能带他们回到祖安。

可是，他所知晓的也仅限于此，符文蕴含着近乎无限的奥秘与知识，穿越能力远远不是符文的全部，甚至只是不起眼的冰山一角。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潘收回了目光，继续拨弄着篝火。

金克斯哼着小曲来到他身旁，示意他回头瞧瞧，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潘回头望去，看到的是被精心打扮了一番的卓雅和嘉儿。

当然，说是精心打扮，也不过是换了两身干净合身的衣裳而已，嘉儿梳起了可爱的双马尾。

“这两件衣服可是我和泽丽忙了一整天才做出来的！”金克斯得意地说，“怎么样，美不美？”

潘乖乖点头，傻子也知道这时候没理由唱反调。“衣服很合身，你们辛苦了。”

说完，他拿起地上被布包裹的长枪：“正好，我也准备了一件礼物。”

当暗金长枪亮相之时，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到故意装出一副格外吃惊模样的金克斯，潘暗自好笑。

“太帅了！”金克斯一把夺过长枪，跑去递给卓雅，“卓雅你快试试趁不趁手。”

卓雅接过此枪，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对一个战士来说，兵器的重要性无可替代，而且此枪是举世罕见的神兵利器，本身便具备超越凡人的力量。

看着卓雅潇洒地舞动长枪，他们忍不住鼓起掌来，畅想着英姿飒爽的女族长，日后手持神兵，建立一个繁荣壮大的部落联盟，注定会成为一代令后人景仰的传奇。

“抱歉了，嘉儿，哥哥没有额外的礼物送给你。”

听闻此言，小姑娘猛地摇头，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甜美的笑容：

“我已经得到了最珍贵的礼物。”

虽然谁也没有明言，但大家都清楚终究到了分别的时刻。

伴随着一阵奇异的白光，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旅程迎来了终点。

潘抬头环顾四周，很快认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墙上的古老壁画记载着悠久的神话传说，如今在他眼中有了特殊的含义。

泽丽压抑着啜泣，还没有从离别的伤感情绪中缓过神来，偷偷抹着眼泪；金克斯也低垂着头，等她们意识到这里是发现女神像的地下遗迹时，不禁叫出声来。

“那些水晶怎么都不见了？还有女神像也……”

“不必担心。”潘平静地说，“一定是塞维卡她们将东西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我们真的回来了吗？究竟过了多久？”泽丽问道。

潘看着左手上再度黯淡下去的符文，他也不清楚究竟过了多少时间，可能是一天，或者是两天……希望没有耽误太长时间。

“泽丽，你快回去吧，你的家人肯定急疯了。”金克斯连忙提醒。

“哦对！”泽丽猛然想到这点，“那我先告辞了，之后再来找你们。”话刚说完，归心似箭的少女便化成一道闪电消失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后，金克斯忽然注意到潘的视线，好像一直在盯着某处的壁画，不禁也跟着瞧去，忽然惊“咦”了一声，指着壁画喊道：

“潘，你看海里那个拿枪的人，像不像是——”

“谁知道呢。”潘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不由分说地拽起少女的胳膊，“也许只是巧合，我们走吧。”

“等等，你让我再仔细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