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画皮

“状元袍……”

“这一次的邪祟,竟爱杀读书人。”

李雨清听着师父的介绍,可心里却一直在想那个男人。

楚阳。

真不是个好东西。

包括之前在内,不下好几次,每当自己遇到楚阳时,甚至主动想与他对抗时,他总是面无表情。

甚至懒得多看自己一眼,便是直行越过,无视自己。

这令李雨清的心灵,总是受到很深的蔑视伤害。

其实在楚阳内心,从来只当李雨清是个路人甲。

若非严老现在主管黑山县,他根本不想与这个世家大族来的姑娘,有任何言语甚至眼神上的交流。

只是那一日暗室之中,李雨清被一拳击跪在地,

她那内心多年以来的自负,逐渐转化为了自卑。

这股浓烈的自卑感,令她对楚阳的一切正常行为,都脑补成为对她的轻视。

正因如此,纵然李雨清极为讨厌黑山县这个苦寒之地,

但她还是决定留下。

一是因为师父在此,答应给自己收服的强大邪祟还没收成。

二是因为,她一定要给所有轻视她的人还以颜色,

特别是那个楚阳。

恰在此时,严老忽然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雨清,为师正在同你说话,你怎么又心不在焉?”

“师父,我一直在听。”

李雨清猛然回过神来,心中忽的升起一个念头。

邪祟·状元袍,此刻正在黑山县肆虐,令师父颇为头疼。

楚阳之所以装扮成读书人,是要故意引诱那只邪祟上钩。

若是自己也假扮成读书人,先一步诛杀那只邪祟,

那么师父就一定会明白,自己永远强于那个出身卑微的楚阳。

想到这里,李雨清猛然抬头,眼神坚毅,对严老说道:

“师父,我也可以扮成读书人,我必将先诛邪祟。”

“你一介女儿身……”

严老的话才刚说出口,李雨清猛然打断:

“女儿身怎么了?我也从小苦读圣贤书,若是进了考场,不一定输给那些男人。”

“只要我够强,全天下的男人都将对我摇尾乞怜。”

“师父,我那句话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是在通知你。”

说罢,李雨清猛然甩袖,骤然转身,离开这座衙门。

留下严老独自一人愣在原地,有些怀疑自己的计划到底对不对:

‘本想来这里修身养性,怎么变得越来越暴躁蛮横了?’

‘莫非是楚阳那一拳?’

‘我当初该阻止的,可谁能想到她扛不住楚阳一拳……’

……

深夜。

李雨清女扮男装,扮成读书人模样,在街巷中游荡。

恰逢月黑风高,天地一片昏暗,四周静悄悄的。

只有偶尔的几声怪鸟啼叫,从高空传来。

但随着一阵阴风吹过,原本漆黑的夜空出现些许变化。

一抹鲜艳的红,悄然出现。

‘要来了么……’

李雨清攥紧手中的圣贤书,仔细观察着那抹鲜红出现之地。

隐约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之中上下浮动。

“嘎——”

一声怪鸟的啼叫,忽然令李雨清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那一抹鲜艳的红,陡然靠近些许。

原本远在天边,

忽的,就近在眼前。

‘果然是一件状元才配穿的官服……’

李雨清仔细观察那件衣袍,发现它竟像是一个人走来。

可衣袍之内没有身躯,空空荡荡、唯有充填的阴风。

随着注视不断深入,李雨清忽然发现,自己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似正在做一个虚幻的梦。

梦中自己穿上状元袍,头戴乌纱帽,登上金銮殿。

力压天下所有男书生,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位女状元。

“假的!”

“可是太真实了……真难分清……”

李雨清第一次见识到了这只邪祟的可怕。

若是寒窗苦读数十年,毕生只想考取功名的读书人,遭遇了这种虚幻的梦,一定不想醒过来。

“待我用画皮将你收了,看那楚阳还有什么话说。”

李雨清咬破右手中指,在自己的左手手臂上滑动。

随着鲜血不断渗出,又不断被左手手臂的皮肤吸收,

下一刻,她那左手手臂的皮肤,开始诡异的鼓动起来。

一张怪异的死人脸,骤然出现在了她的手臂表面。

这张脸布满尸斑,半男半女,一双眼睛无限发灰。

好似狰狞的厉鬼,本该去往黄泉,却被困于此间。

画皮。

这是严老帮她收服的第一只邪祟,养于她心中的那座庙中。

至于手臂的皮肤,只是将其召唤出来的桥梁罢了。

呼……

手臂上的画皮,干裂的嘴角微微上扬。

发出那种独属于迟暮老人的悲哀笑声。

紧接着,它慢慢向外涌动,似乎要爬出手臂皮肤,来到这个世界。

可下一刻,前方的那件状元袍瞬间扑来!

忽的将李雨清完全裹入衣袍之中,并一点点勒紧。

咔~

咔咔~

李雨清竟恍惚之间,听见了自己骨骼裂开的声音。

她瞬间意识到,那件状元袍不是俗类!

它比自己的邪祟画皮,更加恐怖。

“出!”

李雨清催动功法,强行驾驭自己的邪祟画皮,令其附着于皮肤表面,对抗越勒越紧的状元袍。

就在这时,状元袍的勒紧与画皮的外撑达到了某种平衡。

李雨清得到了片刻的喘息时间,死亡似乎正在远离。

“世事如棋局局新,却道公平难觅寻。”

忽的,黑暗中传来一位老者的唱诵声。

“天下不公,怎么办?只有杀。”

下一刻,短暂的平衡被打破。

状元袍再度勒紧李雨清,令她几乎窒息。

从小到大,李雨清的表情,向来比任何人都要复杂。

出身高贵的她,喜怒皆形于色,毫不避讳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因为曾经的她自认为,无人有资格让自己掩饰情绪。

可是现在,她的脸上竟然再无半点表情。

没有表情,

才是最可怕的表情。

因为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但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最终要死在这个边陲小城。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

黑暗中的邪主,正令状元袍越勒越紧。

“咳咳~”

忽的,一阵咳嗽声猛然从黑暗中传来。

紧接着,更加熟悉的声音,冷冷的传入她的双耳:

“就为了争一口气,将自己置于险境,值得么?”

李雨清猛然一惊,循声望去。

却见一张熟悉的脸,慢悠悠从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走来。

李雨清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悲喜交加。

惊喜于自己终于得救了。

悲哀于拯救自己的,竟然是楚阳。

“我……”

李雨清见楚阳越来越近,刚想说些什么,

可楚阳却完全无视她,全然注视着黑暗中的那个老者:

“竟然选择这样一个无脑的女人,看来你的状元袍是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