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暗夜

底舱，小教堂内灯火通明，映照出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庞。

水兵们在听完劳伦斯那引人入胜的故事后，依然沉浸其中，迟迟不愿离去，仿佛那精彩绝伦的情节还在耳畔回响。

他们的讨论声将底舱的每一个角落都填得满满当当，连空气都仿佛因这激情而震颤。

除了在甲板上巡逻放哨的水兵，几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

就连那些平时自视甚高、隶属于大副和军需官的心腹士官们，也抵挡不住故事的魅力，纷纷放下身段，与平日里他们不屑一顾的底层士兵们混迹在一起。

是的，只有置身于这热烈的现场氛围中，才能真正感受到听故事所带来的那种紧张与刺激。

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无论是上士、中士、下士，还是一等兵、二等兵和列兵，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听众。

他们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每一个细节，将劳伦斯的话语转化为脑海中的绚丽画面。

劳伦斯的故事如同一股清泉，滋润了他们那如同沙漠般干涸的精神世界。

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与满足，仿佛品尝到了世间最可口的美味。

就像是一个馋嘴的孩童在享用过美味的蛋糕后，再让他去吃干硬的黑面包，即便勉强咽下，但内心对于蛋糕的渴望却只会愈发强烈。

在少年水兵们看来，劳伦斯俨然成为了费雷亚斯·福格的化身。

从劳伦斯先生所讲述的故事当中，他们不难发现，他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有着高尚品德和优雅举止的真正的绅士。

是的，他们几乎把劳伦斯和福格划作了等号。

这份崇敬与喜爱使得每当劳伦斯出现在火炮训练场上时，少年水兵们总是迫不及待地蜂拥而至，将他团团围住。

劳伦斯深知这些孩子的艰辛与不易，他们的纯真与渴望让他心生怜悯。

为了降低他们在火炮操作中的伤亡率，他精心设计了一套火炮射击流程。

比如说，一个火炮组共计四人。

从装填炮弹开始到炮弹发射完毕清理炮筒准备下一发为止，他将其拆分成五个部分十个步骤。

每个步骤都有先后顺序和专人负责。

无论在什么紧急情况下，只要按照操作流程严格执行。

如此一来，就避免了遭遇袭击时，人员混乱无序从而导致事故频发的情况发生。

为了让水兵们熟练这套流程。

他一有空就去操练他们。

火炮长皮特乐得如此，既然有人替他组织训练士兵，让那帮小崽子们有事做而不至于过于闲散而被大副训斥，他又何苦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呢。

而且训练成果是他的，出了事也有人兜底，这样的好事到哪去找。

就在水兵们久久不愿离去的小教堂一侧，底舱一个隐秘而狭小的角落里。

劳伦斯与马丁正以一种异常亲近的姿态面对面而立。

牧师仰起头，目光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准尉，渴望能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肯定的回应。

气氛不知不觉间变得暧昧，彼此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就像是棉花絮在耳边轻柔的摩擦。

“那个，我们俩是不是挨得有些太近了。”

在劳伦斯的善意提醒下，让马丁猛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鼻息。

他突然间像是被马蜂蛰了一般，猛地往后一缩。

不幸的是，这一退太过匆忙，他的脑袋重重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清脆而响亮的撞击声。

“哎呦！”马丁忍不住痛呼出声，双手紧紧抱着脑袋，脸色瞬间扭曲。

他一时之间不知所措，既想蹲下缓解疼痛，又担心这样显得太过狼狈。

终于，当疼痛逐渐消退，马丁缓缓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劳伦斯已经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劳伦斯身上特有的气息，只留下马丁一人独自站在这里，一脸懵逼。

“混蛋，跑得那么快！就这么怕我揭他老底吗？不行，这家伙一旦溜了，就不知道去哪找他了。”

马丁跺了跺脚，刚想从一侧悄悄离开。却听到从底舱门口传来了一个紧张而又刺耳的叫声：“发现敌情！所有人各就各位！”

水兵们立刻紧张起来。

这可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

等待他们的毫无疑问将是漫长而又冰冷的煎熬。

一分钟后，小教堂内已空无一人。

水兵们各司其职。

舱外，浓重的夜色像一块厚重的黑绒布，笼罩着波涛汹涌的大西洋。圣玛丽号的甲板上，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

劳伦斯率先冲到甲板上推开舱门，咸涩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大副！”瞭望哨的声音突然划破夜空，“三点钟方向，有可疑船只！”

劳伦斯的心猛地揪紧了。

他快步走到船舷边，借着微弱的月光，果然看见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浪涛中若隐若现。那艘船没有点亮任何灯火，就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

不仅仅是圣玛丽号，相隔几十米开外的自由号上的船员们也都在疯狂奔走，防备即将可能到来的海盗船。

卡尔顿中校站在舰桥顶部，海风呼啸而过，吹动他深蓝色的军服下摆。

他一只手紧紧握住围栏，另一只手举起单筒望远镜，目光穿透薄雾，锁定在远处那抹若隐若现的黑影上。

随着镜筒的调整，他的眉头越皱越紧，面色如铁般凝重。

副官内克快步走到他身旁，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急促：“阁下，要不要鸣炮示警？我方已数次向对方发出灯光信号，但是他们均未给予回应。我认为他们是海盗的可能性很大。”

卡尔顿中校没有立即回答。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黑影，脑海中却浮现出出发时的情景——他对荣誉的渴望和对晋升的期待。

如果这次能成功击退海盗，甚至俘获敌船，他的晋升将再无悬念。

圣玛丽号的指挥权，也将彻底属于他。

至于迪亚斯，呵呵，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传我的命令，船体转至横风位，火炮准备发射。”卡尔顿终于开口道。

“是，阁下。”内克迅速行礼，转身朝传令兵挥了挥手。

传令兵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甲板正下方的火炮舱。

舱内昏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和铁锈的气味。

火炮长正倚在一门炮旁，眯着眼睛看向远处的海平面。

听到命令，他皱了皱眉，低声嘟囔道：“还没进射程呢，这不是浪费炮弹吗？”

不过等船体调整角度完毕，就该到炮兵的表演时刻了。

“小崽子们，行动起来了！”他拍了拍手声音洪亮地吼道。

“是，长官！”少年水兵们齐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