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南方沿海的小城。
四月结束,雨水已经少了很多。阳光明媚的五月正是微风吹拂的季节。
经验得出,放学回家穿街走巷比较省路,也很有趣。我常常勾着脑袋观察沿路小巷的人家,日积月累,我便知道哪户人家有几口人,谁是谁的孩子或者谁的母亲。又因为经常临近饭点,且天暖的时候,大家总爱捧着饭碗站在家门口、坐在老树下,相互攀谈着边吃饭。
靠海的小城,海鲜总是少不了。
煎熟的巴浪鱼,弥漫着熟悉的香味和海洋气息。大抵是当天凌晨运到北门,再集散到东、西、南门市场的。我们住在西门,那时候还没有改建,有一个很大的肉菜市场。家里也总会时不时买来巴浪鱼,一顿煎好几条,香脆的鱼肉可以帮助配送下一大口米饭。爸爸说,人要吃米饭,才会有力量。在他的影响下,我渐渐变成一个饭桶,有时候来不及等炒菜,一碗饭、一勺味极鲜酱油,就可以填满我的心和胃。
有时候经过一户人家,先是听到哗啦的一阵声响,接着不知哪个门内传出来蒜头过油的香味,紧接着是更大的哗啦声,伴随一阵短促的油水相遇迸发出的那种爆裂声。嗯,是炒应菜没有错。如果炒应菜加了豆酱,那咸香的味道我也是能辨识的,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好不会费劲吃下两碗大米饭。
回家的路上总是诱惑多多,我顶着饥肠辘辘、靠着敏锐的嗅觉,自行判断人家今日吃什么菜式。一个学期下来,食欲增加了不少,刚好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也正是无头无脑喜欢发呆的年纪,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不知道长大意味着什么。就这样天真浪漫、不紧不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清楚记得那是2004年的初夏,至今已经整整廿年有余。
那天,他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轻快地蹬着单车脚踏在我面前横行经过,往家的方向驶去,他额前的短发飘扬起来,向后脑勺的方向稍稍压弯。那时候我们已经上了初中、不在一个学校了,我甚至以为再不会见到他。
待我加快步伐走到路口,他的背影已远去有段距离了。正午的阳光透过疏密的羊蹄甲叶子间隙,斑驳洒在水泥地面上,光线随着微风跳跃着、闪烁着。
那个场景,至今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中,仿佛就在昨日,荡漾着阳光。他永远不知道,在路口看见他经过、又目送他远去的那天,对当时的我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以至于我总是回到那个场景,感受它带给我的轻盈和明媚。清水一般的年纪,纯粹又美好。
那时候我还没有单车,也没有离开过家附近的区域。年少的我以为我们的距离如此遥远,因此便暗自哀伤起来。如今想来,那个距离可能是心里差距占比多一点,毕竟他上的是重点初中,而我们的家却离得很近。
后来,他主动到梦里来找我。那是一个沮丧又朦胧的梦,我不知因何缘故正趴在课桌上哭泣,他走过来安慰我,说不要紧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然后又陪着我,从学校一路走到一座桥边,一路上陪我聊天、给我加油打气,末了分别时刻,又充满信心鼓励我说,我们会再见面的。我还记得他当时说话间眼里闪着的光亮。
再后来,真的如他所说,一切都开始好起来了。
无名小卒的学渣(我)竟突然像被开了光似的,贪婪地吸收着课本上的知识。一路过关斩将,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初中考上了本地的重点高中。报道那天,我故意拖延到人少的正午再去交材料。一进会场,四目相对,原来他也来报到。
不可思议,我们又同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