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经先是朝顾孟生叫了句“阿生”,然后柔声训斥他:“你多大了还跟小孩子闹?”说话间走上去,假装在顾孟生胳膊上捶了一拳,又扭回头哄小瑜:“姐姐帮你教训他了,这下可以消气了吧?”
小瑜将胳膊费力叠在胸前,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不行,刚刚是替小瑜打的,染染姐姐也被欺负了,小经姐姐,你再打一下,替染染姐姐打一下。”
卫以染一听,立马把自己摘出去:“不用,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
陈经看向卫以染,对她说了句:“卫小姐,我替阿生向你道歉。”
卫以染有些尴尬,便说:“别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
陈经没搭话,上去挽着顾孟生的胳膊,说:“走吧,子成他们几个在找你~”
顾孟生拒开女人的手。
陈经的笑瞬间僵在脸上。
眼看气氛不太妙,小瑜不识眼力拉着陈经,问:“小经姐姐,阿生叔是不是生气了?”
陈经生硬地拉扯着嘴角,没说话,看着男人,眼底难掩的落寞。
卫以染自然看得出两人的关系,上去把小瑜这个电灯泡拉住,强制捂着小瑜的嘴给她噤声。
小瑜不明情况想要挣开,卫以染偷偷告诉她:“他不是生你的气!”
她刻意控制了分贝,可在场的人还是听的清清楚楚,顾孟生脸色不好看,陈经脸色更是难看。
卫以染没敢再多话,拉着小瑜撒腿就跑。
开席之前,按习俗要放鞭炮。
顾孟生挑头,抡着一捆鞭炮从屋里出来,卫以染和小瑜率先跑出来在门口侧面站着。
顾孟生拿着嘴里叼的烟点燃炮捻,快速撤到卫以染和小瑜这一边。
不出几秒,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老陈家门口响起来,硝烟弥漫在空中,屋里人闻声皆挤出来凑热闹,将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卫以染和小瑜挑的这地方是绝佳站位,地势平坦开阔,前可进后可退,因而出来的人皆往他们这一边挤,随着人出来的越来越多,两人彻底挤在最后面,什么也看不见了。
小瑜个头小,蹲在地上,透过前面人的腿缝看,可看到不过瘾,嘟嘟囔囔想往前跑。
卫以染怕她跑丢,将人拉住,说:“别乱跑,小心把你炸死!”
小瑜闻言乖乖不敢动,可还是想看。
卫以染只好蹲下来,费力将人抱着举起来。可她胳膊没多少劲儿,才抱了十多秒胳膊就酸了,又把小瑜放在地上。
小瑜挤着眉,急的团团转。
顾孟生叼着烟站在一边,没看放炮那边,却看起身边不一样的热闹。
小瑜拽了下顾孟生的裤腿,求他:“阿生叔,我想看~”
顾孟生早有预料似的,在小瑜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随后轻而易举便将人拎起来放在肩头,小瑜如愿看见前面,高兴的卖乖:“谢谢阿生叔。”
卫以染也在一边撅嘴,踮着脚费力往前瞟。
其实只是放个炮仗,没什么好看的,可不知为何,融入在这热闹朴实的场景中,她的心如同被人打开了阀门一般,兴奋涌动,难以抑制。
鞭炮声震天动地,卫以染用胳膊顶了顶旁边男人。
顾孟生扭过头,问:“怎么了?”
因为鞭炮声太大,卫以染怕他听不清,特意凑上去,学着小瑜的口吻,在顾孟生耳边大声喊了句:“阿生叔,你能不能把我弄上去?我也想看~”
顾孟生身子一僵,嘴角紧紧绷着,盯着眼前笑的热情洋溢的女孩,一时无措。
卫以染以为他没听见,又凑上去喊:“行吗?阿生叔,我很轻的!”
顾孟生将手里的烟叼回嘴上,紧紧噙着,蹲下身来,朝卫以染伸出胳膊。
卫以染下意识躲开,捂着头,装委屈,冲他喊:“举归举,别弹我脑瓜崩行不行?”
顾孟生原本没这意思,可她这么一说,反倒来了兴致,伸手到她头上。
卫以染皱起眉,闭上眼,喊:“好吧,但是弹完可得遵守诺言把我弄上去哦~”
顾孟生没动手,反将胳膊从卫以染身后绕过去,在她大腿后侧发力,一跃而起,将人举起来放在肩头坐着。
卫以染回过头时已经高高坐在男人肩头,和小瑜一边一个。
小瑜见卫以染也被举起来了,高兴的直拍手。
卫以染发自内心的高兴,也跟着拍手,心里美滋滋的。
站得高看得远,卫以染在人群中几乎算是鹤立鸡群里。
顾孟林和卫以洲也在这时候赶回来,一眼看到人群中耀武扬威的卫以染,往他们这边跑过来。
鞭炮放的差不多了,人也散了往屋子走,顾孟生这才将肩上两人放下来。
小瑜先道谢:“谢谢阿生叔。”
卫以染也笑盈盈冲顾孟生卖乖:“谢谢你哦,阿生叔。”
顾孟生脸色一僵,屈指在她头上弹了下,说:“她小不懂规矩,你也不懂?”
卫以染捂着头叫屈:“不是说好了不弹我吗?好疼,你自己手上多大力气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心里有数就别乱叫人。”顾孟生冷言。
卫以染想还他一下,结果被那只粗壮的胳膊拦着,没得逞。也是,他那一只胳膊连九十斤的自己都拎的起来,自己哪能敌得过他?
卫以洲和顾孟林这时候过来了,顾孟生也被刘子成几个叫进去。
小瑜一看见卫以洲,亲热地往他身上扑,甜甜喊着:“小洲哥哥~”
卫以洲抱着小瑜,几人一齐往屋里走。
老陈把他们安排在客厅位置坐了一桌,说什么他们兄妹俩是客人。旁边紧邻的就是顾孟生和刘子成一桌大男人,另一边就是村长和顾爸爸他们坐的一桌,算是村里有威望的几个人。
村长和老陈一齐热情地给他们这桌送来一瓶酒,村长说:“林子,来,虽然不是啥好酒,但可是你陈叔的一份心意,咱们村呀,可多亏了你这个大学生~”
说完看向卫以洲,“还有小洲~”
村长老刘此次算是借花献佛,但也是没办法,村里本就不富裕,请客的机会少之又少。因为隔山跨水,山路难修,资金短缺,加上附近像塘坪这样的村子不少,地方政府的支持有限,因此塘坪多年来一直发展不起来。
顾孟林算是塘坪走出去的为数不多的大学生,懂得多,进城读书的这些年帮着村长申请了不少利民政策,也用自己的奖学金和打工赚的钱帮着村里做了不少事。
卫以染见两人出尽风头,对着卫以洲阴阳怪气:“看不出来呀,你已经是这里的风云人物了~”
她这话里带着点酸味,卫以洲听出来了,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说:“不过是帮孟林哥的忙,举手之劳而已。”
“什么忙什么忙?”卫以染急的追问。
卫以洲斜睨着她,讲道:“刚来塘坪的时候,我跟孟林哥是晚上到的,那天下大暴雨,山路不好走,又遇到泥石流滑坡,车上几十个人被困在半路上困了一晚上。后来,村长,陈大伯,还有孟生哥他们几个带着人,生生挖了一天才把这路挖开,把车上的人都救了。”
卫以染听的津津有味。
卫以洲盯着桌上的水杯,玻璃仿佛还原那天的场景,情绪袭来,卫以洲低声说:“后来回到村里才知道,那天晚上雨太大,村里好几户家里都塌了,学校好几间教室也塌了。”
“然后呢?你出钱帮他们修的?”
“没有——”卫以洲说,看了眼顾孟林,“我没那么伟大,一开始村长想来集资,先把学校修一下,还有进出村的路,但是凑来凑去钱也没多少,孟林哥把他的奖学金全搭进去了,孟生哥刚办了个建材公司,钱都投进去了——”
顾孟林这时候插了句:“没办法,只能向他这个大少爷借了——”
卫以洲笑,“那会儿刚跟老卫闹掰,把我卡冻结了,没钱。”
“那后来怎么办?”
“我偷偷从他公司账上支了一笔钱。”
“数额还不小。”顾孟林补充,又说:“还骗我说什么机构筹的善款,我要知道钱是这么来的,打死不会让村上收!”
“我要不这么说,你们敢用吗?”
“所以呀,别恨你爸了,我们都算是承了他的人情,我可不干这种忘恩负义的事!”
卫以染推了下卫以洲,大叫:“你胆子真大,怪不得爸爸会发那么大的火!”
“反正他钱多,权当做善事了——”卫以洲得意地笑着,“我是替他行善积德。”
卫以染急眼了,叫起来:“有这种好事干嘛不叫上我?”
“叫上你?你成天除了吃喝玩乐还会干啥?你就当好老卫的乖女儿就行了,别让他操心!”
“诶?什么叫成天吃喝玩乐?你以为我想吗?如果不是你跟爸爸闹僵,他至于管我管的这么严吗?我这是替你受罪!”
“你那也叫受罪?那这次带你来可带对了,你好好体验一下什么叫人生疾苦。”
他们说话期间菜上来了,卫以洲帮身边女孩夹了块肉。
卫以染没什么胃口,便将肉夹给小瑜,小瑜却吃的津津有味。
卫以染扭头继续追问卫以洲:“所以你来就是做这些事的吗?可这又不是什么坏事,你干嘛不告诉我?还不让孟林哥告诉我!哼!”
卫以洲冷言:“你嘴漏风,告诉你不等于告诉老卫了吗?”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啊?”
卫以洲苦笑,坦言道:“我不想让他知道,也不想再让妈为了我和他的关系夹在中间为难。”
他们父子关系恶化,牵连到母亲程柳絮,也牵连到卫以染自己,这几年一家人连个团圆饭都没吃过,每次想到这里卫以染就觉得委屈。
但她也心疼自家哥哥了,挽着他,冲他撒娇:“哥,你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告诉爸爸,如果你缺钱,我帮你跟他要!你说的对,反正他钱多,我们帮他行善积德了!”
顾孟林横着嘴无奈地直摇头,“你俩真是孝顺~”
卫以洲摸了摸身边女孩的头,宠溺地看着她,说:“你呀,就乖乖跟着老卫,每天吃饱喝足快快乐乐就行,在这一点上,我和老卫站一个立场。”
“你别说的我跟个废物一样好不好?难道我什么都干不了吗?”
卫以洲扫了一眼坐在身边正狼吞虎咽啃着骨头的小瑜,又看着另一边的卫以染,说:“至少你有这样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