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斩首

牢房内,黑影向着关押骆轻舟的方向缓缓走去。

锁头被轻轻打开,身形瘦小的杀手拿着匕首走向熟睡男子。

就在临近五步时,黑影猛地回过头,却见身后已经站了三个人。

“嘿嘿,没想到这杀手这么蠢。”

胖子手中端着火铳,出言讥讽。

杀手冷冷看着他,没有回话。

牢房内死囚这时也坐起身,自然不会是骆轻舟,而是乔装过的李环。

李环抽出藏着身下的黑刀,拦在了后边,杀手如今已是插翅难逃。

胖子抬了抬枪口道:

“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哥几个都是高手,你逃不出去的。”

杀手并没有要逃的意思,反而当着几人的面,拉下了面巾。

待看清对方的长相,所有人皆是一愣,胖子与秀才不约而同道:

“师父?”

牢房内被他们堵住的不是旁人,正是小丫头丘月。

小姑娘一袭黑色劲装,腰挂机弩手持利刃,头发随意束在脑后,与当初截杀几人时的装扮一般无二。

程岱宗呆愣片刻过后,满脸怒气道:

“丘月,难不成你又做回老本行了?”

小姑娘看着他,语气平静道:

“闲来无事,接点私活。”

少年愈发义愤填膺了:

“你这样做对得起我二伯吗?枉他一直把你当亲闺女,以为你能改好。”

“他怎么想是他的事,我又没求着他救我,而且我要杀的是一个死囚,就算今晚不死,终究也要上刑场。”

程岱宗还想说什么,胖子伸手拦住他,收起火铳,笑眯眯道:

“师父,是谁请您杀骆轻舟的?”

“杀手规矩,不得透露雇主信息。”

胖子笑容一僵,随后再次道:

“那弟子就直问了,对方可是国公府的人?”

“杀手规矩,不得透露雇主信息。”

少女机械重复一遍。

程岱宗见状又来了火气,皱眉道:

“丘月,你已经不是水蛭的人了,怎么还不分青红皂白乱杀人。

这一路上,你究竟接了多少私活?”

“四五次吧。”

少女如实道。

程岱宗闻言一愣,难以置信望着对方。

沉默一会儿后,他抽出兵器道:

“既然如此,我便把你抓起来交由法办。”

胖子见状赶忙拦在二人中间。

“别别别,大家自己人,别伤了和气。”

“她将咱们当自己人了吗?”

胖子见劝说不动,又将目光投向秀才,一个劲使眼色。

后者会意,上前道:

“二哥,人家小两口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合,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程岱宗一下子涨红了脸,“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化为一股尴尬。

秀才一脸疑惑道:

“难道不是吗?这里数你反应最激烈。”

“我反应激烈是怕她走歪路!”

“她走歪路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当徒弟的都没说什么。”

少年本就不善言辞,此刻更是百口莫辩。

丘月看了他一眼,沉声打断道:

“我确实不知雇主是谁,暗杀任务由中间人负责委派,杀手只需清楚要杀的人是谁。

你们也别试图去找中间人,他们的嘴比杀手还要严,供出雇主不但会砸了自己的招牌,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丘月直直朝门口走去,遇到拦路的少年,再次平静开口:

“要么动手,要么让开。”

程岱宗犹豫一下,侧开身体。

丘月走到门口,头也不回道:

“就算我放弃任务,也还会有别的杀手接替,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黑色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昏暗走廊中。

牢房内,四人面面相觑,空气一时陷入寂静。

……

泗丰县菜市口,坐落于县城以西,平日商贩摆摊卖菜的地方。

这里有一座巨大牌坊,依旧与国公府有关,是当地为了纪念齐国公功绩,特意修建的。

菜市口有一木台,名字简单直接,唤作断头台。

秋后闲暇时,死囚被推到台上,排排跪倒,或生绞或砍头。

诏国初立时,匪患猖獗。

王朝各地都在剿匪,但凡被抓到,都要被拉到菜市口斩首示众。

那时菜市口天天杀人,最多一天曾处决了五十余名犯人。

魁梧如铁塔般的刽子手,累得满头是汗,刀都砍得卷了刃。

刚刷洗到一尘不染的街道,第二天又淌满了鲜血。

至于那些被砍头的,究竟是真匪寇还是被急于立功抓来冤杀的百姓,就无从得知了。

如今时过境迁,砍头不像先前那么多了,但也是百姓难得的消遣,尤其是一些罪大恶极的案犯。

死囚上台前,例行会有一段游街。

起初百姓还很收敛,最多丢些烂菜叶子臭鸡蛋,后来渐渐有人将囚犯当成了出气筒,专门捡路边的石块街角碎砖往囚车上砸。

负责押送的官差也倒了霉,明明没做错什么,却要跟着犯人遭罪。

最可气的是有缺德的居然在菜叶里包狗屎,也不砸囚犯,反而瞄准了官差招呼。

人一旦起了恶念,很快便会感染到周边人。

时间一久,往往囚犯还没等上断头台,就已经被砸了个半死。

最后官府没办法,只得取消游街,不过遇到那些十恶不赦的案犯,还是会让他体会一遭狗屎临头的感觉。

今天要被砍的这位,乃是震惊整个泗丰县贞娘案的凶犯。

一个月内连续奸丨杀两名良家女子,百姓们早就磨刀霍霍等着了。

囚车内,案犯蜷缩着身体蹲在栅栏内,披散的头发被重新束好,露出其原本还算白净的脸庞。

“快看,犯人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骆轻舟。

年轻人目光冷漠看着他们,嘴唇紧抿没有说话。

“呵,他居然还敢看咱们,这个杀千刀的畜生。”

一个络腮胡子男人说完,将手中鸡蛋砸向囚车。

鸡蛋准确砸在车内男子头上,溅射出一堆黑水。

其余人见状,也都将手中东西丢向骆轻舟,整个街道很快被各种垃圾堆满。

骆轻舟受了一刻钟的侮辱,方才有官差上前驱散人群,车队缓缓朝刑场出发。

路边一栋酒楼中,一名穿着华贵的男子正饶有兴趣打量着下方熙攘场景。

店小二端来饭菜,插嘴道:

“客官,您不是本地人吧?”

男子回过头,天生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平静:

“你怎么知道?”

小二嘿嘿一笑道:

“客官若是本地人,早该下去跟着丢鸡蛋菜叶了,满城百姓谁不希望他千刀万剐?只可惜最后只是砍脑袋,便宜他了。”

男子将折扇搁在桌上,问道:

“你怎么就敢断定他是真凶?”

“官府说的呀。”

“官府说的,就能当真?”

“管他真的假的,这种事,我一个伙计哪能管得着?您慢用。”

伙计说完,将毛巾搭在肩上,转身离去。

不多时,楼梯方向跑上来一个中年人,正是先前带头起哄的络腮胡。

络腮胡来到华贵男子身旁,口中发出与他长相不相符的阴柔声音:

“二爷,骆轻舟要斩首了,您不去看看?”

“看清是他了吗?”

“是他,错不了。”

男子点点头,再没了下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