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谈判破裂

午夜。节帅府的一层，那小小的花园里，杨林坐在树下。和地球上一般无二的月光从头顶照射进天井，杨林在月光下吃着作为夜宵的馒头，想着赵匡胤所说的事。

他有晚睡的习惯。次要原因是他喜欢在晚上思考问题，主要原因是他并不需要早起。

他在这月光下思考了许久。今天发生了不少事，但至少有一点他是可以肯定的：楚藩已经发现了这里。虽然不知道楚藩是怎么发现的，但他们对那遗迹产生了兴趣是不争的事实。杨林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他只知道一点——他绝对不会认输。

【杨林，把我交出去吧...你们现在很危险。】

“这个不用你管，交给我就好。”

【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是整个天波的脑子，我知道你经过深思熟虑。但我觉得...如果为了我而引起天波的覆灭，那实在是...】

“我说过，一切交给我就好。”

【我想听你的解释。】罕见地，灰蛊并没有直接听从杨林的命令，而是提出了质疑。

“你想听理由？很简单。你以为交出去了就能换来和平？这绝不可能。他们今日来要你，后日恐怕就来要地，大后天多半就连我一起要走了。任何形式的妥协都是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所以从一开始，我们一步都不能妥协。我虽然不是武人，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别人答应的，都不算数。只有你自己能做主，才能作数。我不想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朝廷的道德底线。”

说完，他顿了一下：“我这个答案，你能接受吗？”

【谢谢...】

“知道谢谢就不要自暴自弃。现在形势对我们有利，主动权在我们这边，你应该高兴才是。”

【知道了...但是...】

“睡吧，安心睡。别管那么多。”

【不是...我是想提醒你，有人来了。那人已经到你后面了。】

杨林回头一看——

是马希范。

“世子阁下，请问有何贵干？这里在非办公时间是私人宅邸，你贸然进来总得有个说法吧。”

“我白日里看到了这花园，想来看看，这算不算个说法？”

“可以。我喜欢爱花的人。”杨林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来一起观赏桃花吧。”

“等等...在您邀请我之前，能否让把对准我右侧颈总动脉的刀给撤了？”

杨林没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马希范的身边，月光中有无形的尘埃聚散和合，一道人影从光芒中遁出。

是杨四郎。一般情况，他会和六郎两个人轮流护卫在他身边。作为练气士，他们不需要睡眠太久，所以可以昼夜不停地在这里守着。六郎放哨的时候喜欢放明哨，他则更喜欢暗哨。

“去吧，你先去休息一会儿。”

“不行。”杨四郎干脆地拒绝了，“这是父亲大人的命令。他让我和六郎至少有一个人要贴身保护你。你要是出了事，天波就完了。”

“那如果是我的命令呢？”

“长兄如父，我可以听一半。”

“那让你的一半离开一小会儿，可以吗？”

“好吧。”杨四郎在原地结印，身形渐渐虚化成半透明。但虚化到50%就不再虚化，保持了半透明的状态。

“他这是？”

“不用管。他打盹去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想世子阁下深夜到这里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吧？”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只是白天见到了这棵树，有感而发。但见到了你，感触又多了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月光下的桃树：“杨长史读过《桃花源记》吗？”

“你是说，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的那段？”

“嗯...武陵就在楚藩，我小时候也听过这个故事，也学过陶渊明的这篇文章。我也曾经想过，星漢中的某处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远离战火与喧嚣的净土。我曾经拿这个问题去问过父亲，我问他，这是不是真的。我的父亲说，是的，真的有桃花源。大军踏进去的时候他就在场。”

“？？？”

“很惊讶是吧，但这就是故事的结局。那个捕鱼的武陵人出来就把消息报告给了太守，太守层层上报，直到我祖父的面前。我的祖父认为，桃花源保持了古代风貌，那么一定拥有许多安禄山之乱前的兵主遗器。这些祸患必须要拔除。于是，大军就踏入了那里。现在那里已经是普通的郡县了，就像楚藩的其他领土一样。”

说完，他望向杨林:“聪慧如杨长史你，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在说，星漢中从来就没有真正的净土，是吧？你永远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而当不可抗的灾祸来到面前时，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你在威胁我？”

“不...你还是不太了解我啊。我并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害怕。”

“害怕？你在害怕什么？”

“我说的桃花源，可不是指你们，而是指我。你可能不知道，那遗迹下面潜藏着多么可怕的天灾。一旦那扇大门打开，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借由那股力量，你所想的，你所求的，都会成为现实。整个星海，都将拜倒你的伟力之下——我在担忧自己会像桃花源中的住民一样被大军踏平。”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错，你恐怕确实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因为在你掌握力量之前，你恐怕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能三思而后行。”

说罢，他站了起来：“我要回去了。偶尔出来散散心的时候，能有你这样的人说说话也不错。希望明天我们再见面的时候，还是能和和气气地喝两杯，不要动起刀兵来火并。你要知道，开战与否都取决于你。”

“我没得选。你，也一样。”

马希范回望了一眼月光下的桃树，漠然离去。节帅府大门前，银甲、银盔，来自战悼银枪军的牙兵结成枪林，静候在那里，没有一丝响动。

待他出门后，战悼银如波浪般分开，拥他入队，护卫他离开节帅府。

“啧，谈判破裂。”杨林拿起对讲机，“收队吧，各位，可以把暴雨梨花枪放下了。”

黑暗中，无数的枪口静息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未燃尽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