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封密信

听到这话，乌日娜非但不恼，反而乐得捂住了嘴。

“想不到，太上皇你还挺幽默。我觉得你人还行，我同意嫁给你了。”

“幽默。”朱祁镇也是无语，黑着脸道，“我可还没同意呢。”

乌日娜眨着眼睛，意味深长地道：“据我所知，以你现在的处境，你同不同意，应该也不是很重要吧。”

朱祁镇无法反驳，只好道：“我后宫不缺女人，上百个呢，你去了北京，也不过是其中一个，想见我一面都难，整日独守空房，多没意思，哪有这草原上逍遥自在。再说，我一看见你，难免就想起你哥哥来，气不打一处来，说不定还会揍你。你说你图个什么。”

又补充道：“一定是你娘、你哥哥都不疼你，所以才把你嫁给我，他们只是图我家有钱，能给他们很多聘礼。这叫做政治婚姻，没什么意思。强扭的瓜，它不甜，小姑娘，你明白这个道理吗？”

乌日娜却没有理会朱祁镇，只朝他笑了笑，突然道：“我娘还说，她可以帮你，把一件东西带回北京，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什么？”朱祁镇眉毛一挑。

“我娘说，你救了她宝贝孙子的命，她却不能帮你，觉得对你心里有愧，正好明朝的孙太后刚又给我娘送来一车礼物，我娘要回礼，问你想捎什么东西回去。”

听到这话，朱祁镇有些不能淡定了。

也先把他囚禁起来，禁绝和外界联系，就是要防止在他回北京之前，又整什么幺蛾子出来。

现在不光朱祁镇不能出门，就连袁彬每次出门办点事，都必须进出门全身搜身，连耳朵眼、屁缝都要看三遍，防止他夹带东西。

也就是伯颜、乌日娜这些“皇亲国戚”能来看他，没人敢拦着。

所以，这件事如果真是老太太的想法，那必然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如果可能，朱祁镇一定会写一封信回去北京，告诉他们，不要答应也先的要求，不要送这么多东西给他。

只是，看着面前明眸皓齿的女子，朱祁镇不免寻思，这会不会又是也先搞的阴谋，欲擒故纵之美人计？

看到朱祁镇还在犹豫，乌日娜道：“信不信由你，我得马上走了，不然我哥问起来，我也不好解释。”

说完，转身便要离开。

“慢着。”朱祁镇道，“姑娘，我能见老夫人一面吗？”

“不能。”乌日娜道，“我娘和我大哥已经因为你大吵一架了，我大哥不让她来看你。”

“那我能相信你吗？”

乌日娜眨着眼睛道：“我跟你和亲，已经是忽里勒台决定的事了，不容变更。我如果骗了你，到时候去了北京，你天天揍我，把我打入冷宫，我娘家又这么远，还不得天天以泪洗面，上吊自杀啊。我不帮你，我帮谁？”

“不愧是老夫人的女儿，真是冰雪聪明啊。”朱祁镇笑了笑道，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往外拐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便下定了决心。

他决定试一试，让乌日娜帮他带一封密信回去。

虽然风险极大，但大不了就是被也先把信拦截了。也先气归气，但也不可能再把他怎么样，朱祁镇现在的命可金贵着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但万一这事是真的，老太太真是有情有义的姑苏好女子，那错过可就太可惜了。

“我想要写一封信回去。明天这个时候，你再来一趟取信，如何。”朱祁镇道。

乌日娜点了点头，朝朱祁镇一笑，便迅速离去了。

留下朱祁镇一个人，开始苦思冥想。

要写点什么内容呢？

如果要顾及到被也先截胡的可能性，那么哪些内容是绝不能写的？

朱祁镇想了想，还真有一些内容，他想写在信里，但是绝不愿意被也先看到。

那又该怎么办呢？

突然，他看见手边的那本《皇明祖训》，于是计上心头。

这是一本永乐十六年北京国子监版本的《皇明祖训》，只收藏在皇家、司礼监、内阁这些地方，寻常书肆里是根本买不到的。更不用说在这草原上了，他手里这本就是独一份。

如果拿这本书作为密码本，写一封“密信”，然后再把书一烧，就算被也先发现，他也破译不了密码，只要自己不开口，他就无从知晓信中内容。

而在北京，皇帝和大臣们只要知道密码本是这版《皇明祖训》，是很容易找到同版本书的。

而密码的规则也很简单。

每个字都被替换为一串数字。

前面的数字，是密码本的页码；中间的数字，是该页的列数；后面的数字，是该列的第几个字。

这样，一封正常的书信，就会被替换为全是数字的密信。只有拿到同样版本的密码本，才能破解，否则就是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想到这里，说干就干。

朱祁镇先想好信的内容，然后对着密码本，开始编译。

不得不说，这个工作繁琐且枯燥，为了找一个字，常常翻书翻的眼都模糊不清了。想来当年的地下工作者们，也是非常辛苦的。

再加上还得校对，所以效率很低。

为了防止外面的卫兵起疑心，到了夜里，朱祁镇也不敢熬夜工作。

但为了安全起见，一切都是值得的。

在袁彬的协助下，才终于赶在约定时间之前，把这封信给写完。

然后，朱祁镇将那本《皇明祖训》丢进了炉火之中。

望着炉中的火苗，朱祁镇的眼神再次变得坚毅起来。人，一定要有梦想，即便是身处逆境，也要竭尽所能，在渺茫中寻找希望。

午后，乌日娜如约而至。

她来得很匆忙，进门简单说了两句，看到朱祁镇放在桌上的信，拿起来便要走。

朱祁镇却伸出手来，一把按住了她的手。

“你干嘛？”肌肤接触，把姑娘整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除了这封信，还有一句话，要拜托姑娘带到。”朱祁镇道。

“带给谁？”

“带给大明来的使者。”朱祁镇道，“姑娘切记，一定要找亲信之人传话，切莫泄露出去，这很重要。”

“那你说吧。”

“永乐十六年，国子监，皇明祖训。”

“永乐十六年，国子监，皇明祖训。”乌日娜一字一顿重复道。

“没错。”

朱祁镇抓过她的手来，在她手心里写写画画，确保她完全知道了这几个字是怎么写的，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之后，又让她重复默读了几遍，这才放心。

“搞什么啊？神神秘秘的。这几个词没头没尾，是说啥呢？”

“现在必须保密，将来你就知道了，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等这件事情办成了，朕破格升你为贵妃。”

“胡说八道。”乌日娜把手从朱祁镇手里抽开，调皮一笑道，“你昨天不是还说，强扭的瓜不甜么？”

“我是昏君，说错了还不行么？”

姑娘噗嗤一笑，转身离去了。

朱祁镇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心想：“希望能成功吧。只是到头来，什么权谋算计都是浮云，最终还得靠本帅哥的美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