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赏梅宴

在饭厅用过早膳后,石榴打着油纸伞从兰心亭匆忙经过,催促茯苓赶快扶着温秋去侧门上车。

为了赶路,石榴不慎跌下台阶,此刻身上一片污泥,脚踝高高肿起。

茯苓将石榴搀扶进里间,外面风雪更甚,从帘子里飘进来不少雪。

温秋冷静吩咐芭蕉去请府医,石榴一脸急切,直说二小姐让车夫驾车走了。

“明明昨日说好一同启程的,二小姐她……”

茯苓从匣中取来金疮药为石榴涂抹,低声愧疚道,“都怪我,若是我早说与你听……”

屋外大雪纷飞,素云阁内暖意融融。

石榴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原来这一切都在小姐的谋算中。

“当时交代给茯苓的就是此事。”

温秋语气轻柔,披上母亲嫁妆里的彩蝶白狐大氅解释说道。

当时她去松静堂向祖母透露华金阁的事情时,已经吩咐茯苓去准备翌日的马车。

松静堂不一定没有白氏的眼线,她若是知道华金阁的事情被自己戳穿,定会在赏梅宴上让她难堪。

上一世也是如此大的雪,她在冰冷的素云阁裹紧被子对石榴哭诉。

明明她才是真正的嫡女,凭什么不让她去赴宴。

彼时已对温秋失望的温凌云从院中路过,吩咐小厮在窗外警告温秋不要非议长辈。

“你顽劣不堪,自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她这次赴宴并非为出风头,而且要和裴松之退婚。

温秋在马车里烘烤着生了冻疮的双手,自母亲死后,寒冬腊月天里她这双手就没有个手的样子。

虽说近日来好生养着,却还是起了冻疮。

青青紫紫的,看着让人好生厌烦。

“小姐,公主府到了。”

茯苓和芭蕉撑着油纸伞站在风雪里,温秋从容下了马车,跟着公主府婢女的引导来了后院。

因着后宫嫔妃接二连三生的都是皇子,安华公主一出生就成了天之骄女。

就连安华公主的亲哥,也就是三皇子郑克,都没有她受宠。

不仅及笄后让她在京城开府,还承诺日后公主择选的驸马可参加科举,加官进爵。

这打破了自开朝以来驸马不可参加科举的惯例。

庆帝对安华公主的喜爱可见一斑。

若她没记错,三年后安华公主与驸马和离,和当时太子的门客交往过密。

当时温娇还嘲讽过安华公主往日荣宠不再,说幸亏裴松之看不上她,否则她也不可能嫁到侯府。

而如今公主高高在上,温秋只希望此行不会出什么事端。

引路的婢女行至翼然亭,停下脚步,行礼后转身离去。

公主府后院凿出了大大的水池,一方湖心台分割东西亭楼。

马车上茯苓已经将赏梅宴和安华公主的大概情况说了一番。公主府后院有方池塘,引的是郊外鹏山上的活水。

水上有两方亭楼,每当公主府设宴,西处的翼然亭是女眷的场所,东处的了然亭是男眷的场所。

京中贵女此刻多汇在翼然亭的二楼凭栏处,一层软金纱将二楼遮掩起来。

从了然亭望去,只见莺莺燕燕在纱幔中穿梭,于大雪中自当是别样景观。

三楼的中央和四周放了暖炉,怕冷和喜静的女子在此处歇脚。

温秋拾级而上,一路上听了不少窃窃私语。

“这就是娇娇说的那个刁蛮嫡姐?”

“她在家里闹出的笑话可不小,你听我讲……”

“传信外男?还被人敲锣打鼓退了回来?”

“穿得怎如此寒酸?这不是前几年流行的纹样和颜色吗?”

“公主不是将裴世子请来了吗?她又是裴世子的未婚妻,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别乱说,不过是娃娃亲而已,她如今声名狼藉,退不退婚还未可说。”

“公主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就算退了婚,她也嫌此人坏了世子的名声。”

……

茯苓皱眉低声开口想安抚温秋,却被她拍了拍手背以示无碍。

这都是小打小闹,从前在侯府做婢女,她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什么毒打小鞋没受过。

温秋在一阵流言蜚语中来到三楼拐角处。

温娇正拉着云州刺史的女儿廖常德说话,见温秋笑着上来眼神慌乱一瞬,随即向前几步欠身行礼道,

“大小姐。”

廖常德转身望去,只见一肌肤欺霜赛雪的女子走来,眉如远黛,杏眼盈盈,脸边的酒窝看得人满心欢喜。身上披着薄柿色大氅,纹样却是前几年京中流行的百蝶纹。

想必这就是阿娇常说的那个刁蛮任性的嫡女。

看着温娇谨慎小心的模样,廖常德不由得对温秋染上几分嫌弃,忍不住开口刺道。

“你二人同时主母房里的,况且你又长她一岁,如何做这种卑微姿态。”

温秋面色不改,笑意盈盈亲亲热热迎了上来,牵着温娇的手一同走向廖常德。

温秋行了礼,听温娇介绍完廖常德的身份后,声音缓慢轻柔,半分看不出刁蛮任性的样子。

“廖姐姐安好。”温秋笑着说道,“我这姐姐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念旧,一直忘不了外头的姨娘,常在我母亲教导她时怀念生母。”

“虽说姨娘三年前才有名分,可总归是血脉相连,我这个做妹妹总不能强人所难。”

“廖姐姐,你说呢?”

她就是要让所有知道,温娇是得了主母的恩惠才收在房里的,白氏是在她母亲死后才有资格入府的。

都是从小在后宅耳濡目染的女子,谁又听不出来温秋的意思。

温娇如此惺惺作态,自然是将温秋架在火上烤。

温秋不多辩解,三言两语就将温娇的行为说成小家做派。

二楼的女子听得清清楚楚,脑子清楚的已经和温娇划清了界限。

尚书府的嫡出姑娘,正二品官的父亲,前途无量的哥哥,满门忠烈的外祖父,怎么着也不是她们可以编排的。

于是纷纷止住听戏的念头,四散走开。

廖常德被问住了,哑声道,“妹妹说的是。”

温娇此刻解释也不是,沉默也不是。只红着一张脸,挣脱了温秋的手拾级向三楼去了。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姐,我竟不知尚书府如此看重嫡庶。”

三楼蹭蹭蹭跑来一个身着骑装的女子,朗声开口道。

温秋抬眼望去,茯苓低声介绍了她的身份。

骠骑将军的小女儿,卫明风,近几日才从军营回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