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四十八分,在一家KTV。
这家店的隔音做得非常好,关上包间门后,耳边瞬间清净了。
徐年一个人,出门后原地站着没动,手还放在门把上,眼睛盯着某个角落,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不出声,环境就显得非常安静了,那么再细微的声音,也能刺激到人的听觉神经。
徐年忽然回头望去。
走廊尽头只有打开的窗户和夜里吹进来的晚风。
此时正值暑期,却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在下雨,气温下降了不少,那风吹来,徐年感觉有点冷。
徐年面无表情地回正视线,开始向前走。
走了两步,他再一次回头。
身后什么都没有,连风都停了。
徐年摇摇头,对自己突然紧绷的神经感到好笑。
转回脑袋,继续走,即将到洗手间的时候,徐年终于又听到了响动,并且辨认出那是脚步声,声音极其细微。
这次,徐年迅速回头,一看,他眼睛亮了。
就在走廊拐角处,一个黑影飞速掠过,从中间飞到右边,仅仅是一闪而过。
幻觉?
“早知道不喝这么多了,酒精真是伤脑。”徐年自言自语。
徐年站在原地,对着拐角处,等了很久,也没见黑影按捺不住再出现。
要么对方比他更有耐心,要么就是幻觉。
徐年冷静了一下,回想着他所了解的这家店三楼的走廊路线。
左侧一转就是洗手间了,右侧一转是出口。
如果不是幻觉,那么敌暗我明的情况,出口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如果是幻觉……不可能!幻听还幻视?
徐年右转了。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
——身后有人。
右侧是一条更长的走廊,尽头就是楼梯口,中途还有两个拐角,一左一右可以去其他的包间。
徐年走过去中途的拐口,鬼使神差地又回头一看,这下他惊了。
他的后面十字口处正站着一个男人,体型健壮高大,直逼一米九,穿着一身黑。
黑西装黑领带黑衬衫黑长裤黑皮鞋,黑发,皮肤虽然不黑,却也是程度极深的古铜色,脸上戴着墨镜,满脸胡茬。
这次黑影没有消失,就这么无畏地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徐年站在原地也没有动,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墨镜男始终没有动作。
看墨镜男的位置,他是从中间其中一个拐角口出来的。
“绕路追击”和“了解地形”这两个点让徐年心里警铃大作。
——对方没有继续躲藏,也没有停在包间门口,而是直奔他来的。
“大哥,周末愉快。”徐年冲墨镜男喊道。
墨镜男没有回应,依然面无表情,依然像一尊雕像一样,僵在原地。
绑架犯?
徐年的脑海里突然蹦出来这三个字。
就奇了怪了。
这年头还有绑架犯?
还被他遇上,还挑上他这么一个二十一岁的成年人。
有没有搞错!
不过,对方真的是绑架犯吗?口罩帽子都不戴的吗?就一个墨镜,觉得自己很酷?
还是路人更可信一点,说不定就是一个有点奇怪的大叔。
徐年正想着,墨镜男动了,朝他慢慢走来。
狭长的走廊里,两个女生并肩走或许可以,两个大男人并肩只能挤在中间,再胖一点就卡住了。
徐年是不可能和这个让他起疑的大叔擦肩而过的。
距离太近真要出点什么意外,躲都来不及,就算来得及,眼下情形也不好躲。
于是,墨镜男向前,徐年后退,还不能背对着墨镜男退。
虽然这样显得有点奇怪,对方可能把自己当成神经病。
但是和安全相比,奇怪就奇怪了,不重要。
徐年走下楼梯,没有直走继续前往三楼的大厅,而是左转走向逃生通道的出口。
他想验证一下猜测。
如果墨镜男是一个正常的路人,只是碰巧与他顺路遇到,那么墨镜男绝对不会再跟着他进入逃生通道。
虽然以身犯险很蠢,但对于徐年来说,只能达到“有点蠢”的程度。
徐年可不怕什么绑架犯,老樊从小折磨他训练出来的本事一直没有用武之地呢。
进入逃生通道,徐年观察了一下灯光,选择来到左侧的拐角,这样藏于墙后,影子不会暴露自己。
随着时间的推移,脚步声从无到有,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肆无忌惮。
之前跟踪的时候可是跟鬼一样,走路无声无息。
徐年勾起嘴角。
看来他猜对了。
兴奋之余又开始紧张,他全神贯注地听着脚步声,计算着位置。
不能太近。
但也不能太远。
就在此刻!
徐年向前一步跨了出去,视线迎上一块厚布。
说时迟那时快,徐年右手一撑墙面就把身体往后一顶,脚步急刹,连连后退,当即将身一扭,撒腿就跑。
——就差一点,徐年的脸就撞上那块布了。
即便如此,一股从来没有闻过的、难言的、奇怪的味道还是袭入了徐年的鼻腔。
卧槽!
徐年简直脚下生风,踩着风火轮一样,飞跑出去。
墨镜男也是急了,揉握住厚布就猛追上来。
“咚咚咚——”即使垫着绵地毯的地板,也不堪重负地发出声响。
墨镜男的脚步声一路尾随,穷追不舍,徐年夺路狂奔,拿出中学时期跑一千米的架势,飞速穿过逃生通道的出口,急急忙忙地转弯,三阶并作一步地跳下楼梯。
非紧急时刻,一楼逃生通道的大门是不会打开的,开是为了安全,不开也是为了安全。
或许是酒精上脑神志不够清醒,徐年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眼看前方那扇大门紧闭已是一条死路,徐年停下脚步。
后面突然一阵强风掠过,徐年当即弯腰,顺利躲过墨镜男的抓取。
徐年闪身跨向一边,想继续跑,却被抓住了后背的衣角。
墨镜男力气极大,徐年又喝了酒,双方力量悬殊,徐年被一把拽了回去,摁到地上。
幸好这家店的老板有钱,地毯铺到了逃生通道,也不知道真要店里出事地毯碍不碍事,反正此时对于徐年来说,那是一点都不碍事的。
正因地毯,所以他的后脑勺没有狠狠磕上地板,不然那速度,那程度,那狠劲,他高低得上医院看看外科。
徐年被墨镜男用厚布捂住了口鼻,难以形容的奇怪味道开始大量进入他的鼻腔。
他想屏住呼吸,但是身体的求生本能不允许他这么做。
横竖都难求生。
一想到自己五分钟前还在朋友的生日会上,自由自在,徐年不禁有些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等着自己的后果是什么,徐年不知道。
徐年只知道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