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齐地名医,不来者,刀剑相逼,秦烈声名毁于一旦,他不在乎。
“是外邪引起的伤寒……”
诸多诊断,遍采名药。秦烈接连数日未曾合眼,亲身照看。
陈红雨终于是褪去高热,悠悠醒转过来。
她病容憔悴,宛若秋日残荷,气息短促骤急,不能平缓悠长,显然是根基本元亏损。
“夫君。”
她醒转来睁开眼,却是第一时间找寻秦烈的身影。
“我在。”
秦烈紧紧握住陈红雨的手,鼻腔中酸楚。
陈红雨变成这般模样,他心中愧疚,差一点两人就是生死相隔,这更是他不愿接受的。
“真好,还能再看见你。”
咳咳,陈红雨咳出血来,漆黑如墨,散发出腥臭气息。
这让秦烈慌张。
“快去请医师!”
陈红雨却是握住秦烈的手,微微的摇着头。
“别,仙家法术,凡俗的医师又怎能将我救治好。
你便多陪陪我吧。”
陈红雨看着秦烈,泪眼婆娑,眼前的夫君本该光彩照人,为了她竟然如此憔悴。
“若是我要死,能死在夫君的怀里,也便死而无憾了。”
她心中暗暗想着,挣扎着将头靠在了秦烈怀中,如此才觉得安稳许多。
“好、好,依着你。”
秦烈眼角爬出泪来,却不敢抽泣,手拂过陈红雨的长发,原本柔顺长滑,现在却干枯毛糙。
许久。
秦烈从屋中退出。
在陈红雨面前,他是柔情丈夫,但跨出门,他心中悲愤,脸色冷峻,浑身有些疯狂,透露着杀人的骇然气息。
“吴家,扫出干净了没有!”
他厉声问道。
血债血偿。
吴千江虽死,但被秦烈依言,一剑一剑斩尽筋骨,一寸一寸磨去血肉。就连吴千江残存的神魂,也被他全力催动诛仙箭,磨灭干净。
但如此,犹不能解他心头之恨,吴家也必须连根拔起。
“师傅,吴家上下已经斩灭,覆巢之下,已无完卵。”
李长安跨出半步来。
此时师傅脾性暴躁,换作秦刀门其他弟子,恐招致祸事。
原本有些暴虐的秦烈,望见李长安,并着他旁边的燕青梅,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
“长安啊,一个不留,一个都不能留,我要血债血偿!”
李长安低头叹气。
师傅就是这样。
对于敌人,不惜斩尽杀绝,对于自己身旁人,却总是这般柔情。
“是。”
他不再多言,等稍后退下,再去吴家旧址上焚烧一遍,管教它成为废墟,决不能有人存活。
“青梅啊,可曾找到云泽仙师的踪迹?”
秦烈顿了顿,又急切问道。
南楚大泽烟波浩渺,地域广大,其内众多地带又危机重重。
楚云泽又是仙师,行迹本就缥缈,反诉人如何能窥见仙踪。
但秦烈明知故问,心中抱着一丝期许。
“师傅,大泽内飞云渡口,曾出现过楚仙师的踪迹,我已派出人手详细勘察,不日就会有仙师讯息。”
燕青梅鼻子酸楚,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师傅这般憔悴,这般的心神失守。
“师傅,师娘福泽齐天,定会有救的,您也要顾好身体。”
秦烈终是得了份念想。
“师傅,那些扣住的名医,是否放回,齐地之内已经议论纷纷,恐损害师傅名声。”
李长安问道,虽有些不合时宜,但师傅与秦刀门的声名,因此事受到折损。
他为师傅弟子,又统领着秦刀门,不得不考虑这些。
秦烈落寞地挥挥手。
“放了吧,放了吧。
先前是我糊涂,做出这般不当人子的事情,给各位名医送上重金赔偿,不可怠慢。
倘若名医之后有难,秦刀门可出手对其庇护一次。”
既然陈红雨醒来,再扣押这些凡俗名医,已然没有用处。
秦烈先前慌乱,做出绑架一事,也是病急乱投医。
实则陈红雨能够醒转过来,全靠的是他一身灵力,维系生机,阻拦那黑气的破坏。
人群后的名医们,个个感慨,虽来秦府非是本意,但并没有受到苛责。
得到了丰厚酬金,还能得到秦刀门的庇护,是件莫大好事。对秦烈的态度,也有所改观。
“秦宗师,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啊!”
……
又数日,吴家旧址燃起大火,火光滔天,折射出齐地武林之境况,亦如烈火烹油。
数名宗师接连身陨,顶尖势力也随之衰败,江湖中已是血雨腥风。
然秦刀门楼宇高坐,奠定了武林霸主之位,无人敢招惹。
然这一切,都跟秦烈无关了,他守在陈红雨左右,一身灵力维系着妻子的生机,苦等着楚云泽师兄妹出现。
再十数日,逼近年关,下了一通沸沸扬扬的鹅毛大雪。
秦府内,铜炉烧的通红,猛兽的花皮做成褥子,垫在陈红雨身下,于冬寒日造出春日暖房。
“三月之期啊。”
秦烈立在秦府之外,大雪盖尽人间恶路,一片白茫茫干净,他也浑身被雪覆盖。
忽而一道清气,从城外延展而来,卷起大雪,扫出一条净道,直直的落在秦府之外,秦烈身前。
“兄长久等,云泽归矣。”
人未至、声先到,楚云泽携楚云月,御气而来。
“咦,哈哈,兄长突破了,天不绝人之路,兄长既登仙路,从此可窥长生矣!”
楚云泽开怀大笑,前往南楚大泽采气,他得偿所愿。
他采得大泽之气炼化,修为再进一步,炼气根基再无所缺。
回宗后,便能够闭关,以求突破,铸成道基。
而神识扫过,兄长的气息如烈火,其内又蕴有生生不息之意,散发出缕缕清意。
楚云泽借此知晓,兄长已突破,不再随年华衰老,而是点起命火,照亮长生之路。
双喜临门,他如何不兴奋。
只是不知兄长为何无突破的喜意,反而悲痛。
“云泽,救救红雨。”
秦烈双泪纵横。
他度日如年,日日焦急难耐,总算盼到了楚云泽再临广元城。
……
“怎样,红雨还有救吗?”
楚云泽从暖房而出,秦烈迎上前去,忐忑询问。
满怀期待的苦等,他怕心中的愿景落空。
“兄长莫担心,嫂嫂性命无忧,区区浊气,我已经将其驱散,只是……”
楚云泽宽慰道。
他已经是炼气圆满,一身底蕴甚至能跟筑基大修碰上一碰,些许浊气,对他轻而易举。
“师兄就别卖关子了。”
楚云月反是催促起来。
她对秦烈突破炼气期好奇,打听了三月内发生的诸多事。
她了解到陈红雨舍命救夫,而秦烈也不惜灵力折损,维系陈红雨生机。
已被此番情意感动。
此时红着眼,催促师兄。
楚云泽轻轻叹口气,他观兄长陷入红尘之中,如何超脱修仙,去窥探长生之道。
“耽误时间太长,纵有兄长用灵力延续生机,嫂嫂的根基本元还是亏损,折损了寿元。嫂嫂怕是只有二三十年好活了。”
秦烈呆滞。
陈红雨不过豆蔻年华,怎就只剩下了二三十余年寿命,这让他如何能够接受!
“云泽,可有弥补之法?”
“不再演练刀兵,前往灵力丰沛之地,服用灵药,可绵延十年寿命。
若是能采摘在稀奇大药,或许可重铸根基,恢复本元,乃至登上仙路,但此路太难。”
楚云泽低声,将陈红雨的状况一五一十的说出。
楚云月闻言,轻声惊讶,为秦烈陈红雨两人感到惋惜。
二三十年寿命,于修仙者,不过弹指一挥间,匆匆而过。
这生老病死,苦了天下多少有情人。
秦烈身子打摆,摇晃。
他心中慌乱如麻,脑海中浮现诸多画面,皆是陈红雨的一颦一笑,还有当日那不顾一切冲向吴千江的红衣。
他闭眼落泪。
再睁眼,眼神坚毅,语气能斩钉截铁。
“云泽,我要剑开仙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