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城内,关羽解下了染血的披风,坐在座位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只是带着一队人马出去尝试袭击张辽的军营,二人交战不过三十多个回合,关羽、张辽两人双双力屈。
最终因为张辽扎营谨慎,偷营无功而返。两军也只是试探性交战,损失都不大。
“父亲不必忧虑,那张辽本就是当世之名将。父亲麾下士兵人数远不如张辽,袭营失败也没什么。”
关平担心自己父亲太过傲气,因为一时的不顺而心生郁结。
可他到底还是小瞧了关羽的气量,关羽又怎么会因为一时胜败而恼怒呢?
关羽摆了摆手,示意关平下去休息,独自一人坐在帅帐内,一手托起他引以为傲的长须。
只见原本乌黑的长须不知何时早已斑白干枯了。
关羽握了握拳头,感受着明显下降的力气心中十分不甘心。
关羽回忆起了当初桃源三结义时的意气风发,又想起了三人的盟誓。
“大哥,我和三弟誓死追随大哥,匡扶汉室,万死不辞!”
关羽猛然从座位上起身,快步向帐外冲去。
此时已是隆冬,江夏虽未降雪,但温度也已经很低了。
关羽目光落在自己的兵器青龙偃月刀上,伸手向上面握去。
兵器入手,曾经的热血与炙热已经不再,有的只是刺骨的寒冷。
关羽感受着这寒冷,并没有放手,反而越握越紧,单手擎起青龙偃月刀,然而令关羽没想到的是,往日如使其臂的兵器,如今擎在手中居然会感受到沉重。
关羽的瞳孔骤然收缩、颤动,而后便是一阵犹如龙吟虎啸的怒吼:“啊!”
关羽一扯披风,双手托着青龙偃月刀挥舞起来。
刀刀凌厉,势若劈山,招招狠辣,夺人性命。大开大合,没有繁琐的招式,力求一刀毙敌!
可随着青龙偃月刀的挥舞,关羽感受到的不是热血得到激发的畅快,取而代之是疲惫之感。
难道,我真的老了?
念头一生,关羽便立刻感受到,自己的力气在迅速的退去。
又是十几招过后,关羽更是险些将青龙偃月刀脱手而出。
叮!长刀立在地上,关羽拄着大刀剧烈的喘息着,汗水自鬓发间迅速的流淌了下来。
人就是这样神奇,一旦意识到自己老了,已经无法做到某件事情后,随着信心的消失,会真的慢慢失去做到这件事的能力。
就如同很多人,仿佛察觉到自己老朽就在那一瞬间,从此之后面容几乎一天就变了样子,体力、气力都开始大幅度下降。
关羽站在广阔的院落内,微睁丹凤眼,向外面望去,只见一棵已经枯萎老朽的树木,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关羽失魂落魄的将青龙偃月刀放回刀架上,蹒跚着步伐回了帅帐。
……
江夏城外的曹军军营内,张辽重新布置被关羽带兵冲击的部分营区,颇为感慨。
“昔日我与云长兄初见时,意气风发,不想如今我们都老了。”
就在张辽不住感慨时,于禁带着曹仁的信使走了进来。
“文远兄,曹将军来信。”
张辽眉头一挑,心头下意识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如今江夏之地大多被他们攻占,包围圈正在步步收缩。
这个时候只要后方没出问题,一般来说统帅是不会给阵前大将胡乱去信的。
一来,是展示信任,以免将帅之间心生嫌隙。
二来,战场上的机会,稍纵即逝,瞬息万变。再牛的统帅,也不见得做出的指令,会比亲临战场的将军更好。
所以曹营打仗向来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非重要大事,或者战报外。
其余诸事不得随意与战线前的军队相通,更不许搞遥控、微操那一套。
所以曹仁这时候来信,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为这时候就算曹操他爷曹老爷子从地里爬出来了,和张辽他们也没关系,更不许因为这点破事往前线传。
张辽虽然没有打开信件,但内心大概已经有了推测。要么,是粮草出了问题,要么是襄樊到江陵之间的道路被人给堵了!
如果只是粮草有些吃紧倒还好,可如果真是后者,那这么大的优势,恐怕就要白打了!
张辽扯开锦囊,将帛书从里面取出,只见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江陵城与襄樊之间涌出一人数至少两万的兵马,推断是益州刘备派过来的援兵。
张辽看过后,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真让他猜对了!退路让人家给抄了!
打肯定是不能打了,赶紧向江陵城靠近吧,然后再想办法和襄樊取得联系。
再打下去可就容易让人家包饺子了。
张辽深吸一口气,将帛书递给于禁,沉默不语,于禁看后也沉默了。
我们都tm马上压高地了,你告诉我们咱们家高地快要破了?扯淡呢!
张辽立刻进行部署:“文则兄,今夜你先带着大军先撤。
我领一万人马佯攻吕蒙驻地,引关羽前来支援,我不与他们纠缠,引起声势便退。
料想深夜时分,恐有伏兵,他们也不敢紧追。”
“文远兄,你是阵前主将,怎能以身犯险?不如还是让我……”
“唉?正是因我是一军主将,这才更要由我亲至。
否则一旦无法将关羽、吕蒙的目光吸引过去,大军撤退过程中被偷袭。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点张辽可太有发言权了,更有这方面的经验。
当初吕布打袁绍撤军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大,撤军的时候放松警惕,差点没让人家干死!
吕布被高顺和他自己拼死救了出来,可数万精锐死的死,降的降!
那一仗张辽不是没劝过吕布:分批撤退,并引军主动进攻一阵,以迷惑敌军。
可吕布不管那事,一心回家,结果让人爆了菊花。
与此同时,另一方面的李通也同样收到了信,并也是当机立断,决定借着夜色撤退,并留下一部分兵马设伏断后,然后焚烧来不及带走的粮草辎重。
……
江陵城西北百余里处,法正成功的接应到了张飞、徐庶两人。
法正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粮草、帐篷,等待张飞、徐庶领兵过来。
营帐内,张飞用小刀从猪肘子上割下一块肉,塞入嘴中,又喝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这才开口:“法军师,你怎么也在这里?还早早的埋锅造饭,扎好了帐篷?”
法正咳嗽了两声,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血色:“三将军。此番正推算失误,没能算到天降大雪,致使三将军、元直险些成为一只孤军。
正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更何况正已经在主公面前夸下海口。
依计行事,必能解江陵之危。怎好让主公失望啊!”
“那法军师是如何料定俺与元直不会回返成都,而是带兵主动赶赴江陵的?”
法正笑了笑:“不错,依兵法常理而言,后勤不继,情报不明,自然是不可贸然进军。
只是,我知道三将军与关将军兄弟情深,加之元直善用奇兵。
更何况,我常听主公言三将军有万夫不当之勇。
无论是对兄弟的情谊,还是三将军、元直对自己本领的自信,都断不会选择撤军。
是以正领兵两万,带足粮草,早早在此等候。”
看看!什么叫会说话!
明明张飞只是在问,法正是怎么猜到自己不会撤兵。
可法正在回答的同时,又像随意一样的夸奖了张飞、徐庶的本事的同时,更是赞叹了一番刘关张三人的兄弟情谊。
要不说刘备咋就特别听法正说话呢!
法正能哄人这一点就和荀彧特别像。
刘备看起来耳根子软,可实际上也是出了名的大倔驴。要是不顺毛捋,一准尥蹶子。
“三将军,咱们今天饱餐一顿,一起喝他个痛快。
可从明日起,便是解关将军之围的关键,不可再饮酒啊!以免耽误战机,解救关将军脱困呐!”
一听法正这么说,张飞立刻把送到嘴边的酒碗放下:“法军师说笑了,事关俺二哥,俺张飞岂是不顾大事之人。今日这酒,也免了罢!”
张飞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酒碗里的酒咽了咽口水,然后忍痛泼了出去。
转而大笑着切割猪肉,大快朵颐起来。
“哈哈哈哈!三将军真丈夫也!”
“哈哈哈!翼德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