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在窗户前站了两小时,直到天空中不再有光点显示,才躺回床上。
事实上,到两个小时的计时终了前,夜空中仅存一个光点而已。
击杀榜前三的另外两个光点,一个在亮起后的十五分钟便已熄灭,另一个则撑了一小时。
如罗维预料的那样,这座都市里到处都是潜藏的猎人,只要你暴露了踪迹,别人便会毫不犹豫地朝那里开上一枪。
当然也可能有一些人同罗维一样,只是看着,还不打算出手。
行者们各有各的性格,互不相干。
罗维在这里的职位是股票交易员,刚好第二天休市,他不用上班,于是他晚起了一会儿才去吃早餐。
“三明治,煎蛋,冻鸳鸯,谢谢。”
罗维在最里头的位置坐下,背靠着墙,一边吃早餐,一边看墙上挂着的电视。
“本港消息,昨夜,九龙一工业区大厦突发大火,所幸现场无人员伤亡,火灾已被及时扑灭,目前消防署正在调查起火原因,请等待本台后续消息跟进。”
罗维将一块荷包蛋塞进嘴里,看了一眼电视画面。
因为火烤而变得黑漆漆的墙面上,有很明显的尖利伤痕,应该是由刀剑或者什么尖锐的武器造成的。
而想用刀剑在水泥墙上留下这样的印记,所需的力气不是常人所具备的。
“第二条消息,昨夜尖沙咀几家金店连续遭遇袭击,一名歹徒破开铁栅,进入店内将金饰横扫一空,在警员到来已逃离现场,目前警方怀疑是同一人所为,不排除是团伙作案。”
监控画面里,一人戴着黑色头套,手一抬,周边柜台玻璃全部破碎。
警方认为这是歹徒安放并引爆了微型炸弹,然而罗维很清楚,那不是什么微型炸弹,而是某种技能。
他不由摇摇头,这些行者真的肆无忌惮,完全抱着在这里大闹一通的心思进行试炼。
不过想一想,似乎罗维在进入别的世界时,也是抱着这种态度。
只是行者互杀可以理解,但他们抢钱又未免显得太过于怪异了。
“呵,这帮省港旗兵真是胆大包天啊。”
老板摇摇头,将冰鸳鸯放到罗维面前,“条子真是浪费纳税人的钱啊,逛街一流,抓贼末流,再不管管,哪天他们拿ak到街上乱扫怎么办?”
罗维微笑道:“我们这里又没有银行,金楼的,省港旗兵抢不到这里来。”
“那倒也是。”
老板给罗维递烟,见他没接便又收回来,咬在嘴里。
“这破地方,死人塌楼都不会上新闻啊。”
说完他在衬衫上擦了擦手指,转头回柜台后面忙碌。
罗维也吃完了自己的早餐,走出店门后登上一台去往油麻地的小巴。
“果栏有下,谢谢!”
小巴晃晃悠悠走了不知多久之后,一脚急刹车,轮胎发出尖啸声后停在油麻地水果批发市场前。
“顶你个肺啊。”
小巴司机低低骂了一声,“要下车早点说嘛,一点都不灵光,怎么出来混的?”
罗维跟着前边的人下车,进入市场兜兜转转,终于在一间水果批发店前停下。
这水果行没有招牌,只有门的右边钉着一个铜牌,写着水果店的地址。
几个人正坐在店里打麻将,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人则在里头喝工夫茶,听电台里放的潮剧。
罗维随手拿起一个红通通的苹果,用手擦了擦,接着一口咬下去,清脆,多汁,可口。
里边打麻将的人听到动静,瞥了他一眼:“一个五块钱。”
随后他又把心思放在麻将桌上,不再理会罗维。
罗维细嚼慢咽,将手里的苹果啃完之后,将干干净净的果核摆到一边的架子上,又伸手打开一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
“有榴莲吗?”罗维问道。
“榴莲?”
打牌的男人摇摇头,“东南亚那边刮风下雨,运不过来啊,东风,碰!”
“那什么时候能运过来?”
“都跟你说是刮风下雨了老兄,说不定的,南风!”
“那山竹呢?”
“只有苹果,梨,橙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都在这里了。”
“菠萝?”
“只有苹果,梨,橙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都在这里了。”
“我找球伯。”
男人打麻将的手停住,深深看了一眼罗维,又转头看向里头喝茶的男人,“球伯,他找你。”
“知道了。”
球伯抬头,咂巴了一下嘴巴,“我们认识吗?”
罗维不做声,只是微笑。
球伯雪白眉毛抽动,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射出精光,好像要将罗维看透。
顿了顿,他冲打麻将的几人挥手,“吃饭去,再帮我带一份烧鹅饭,要下庄,一瓶玉冰烧,对了,你吃什么?”
他问罗维。
罗维摇头,“我坐一下就走。”
“好。”
球伯又示意他们离开。
“球伯,我这把是十三幺,呖咕呖咕啊……”
男人起身将牌推倒,不由叫苦。
“十三幺,糊了这牌你有命受吗?小心出门被车撞死啊,快去,我低血糖,不能挨饿的。”
打发走那几个人后,球伯又敲敲桌子,示意罗维坐下。
随后他拍掉紫砂壶中的旧茶叶,开始往里头添新的大红袍。
“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问道。
“菜市口阿雄桌上压着一张这边的名片。”
虽然时间线完全不同,罗维初次试炼去的是1995年,而现在是1992年,但不影响罗维根据记忆找到这水果店来。
球伯的手顿住,随后笑出声来,“扑领母,现在应该轮到他老大做主才对啊,阿雄,就是一个小瘪三而已,哪里能有我的名片?”
他手抖了抖,将掉在桌上的几粒茶叶也仔细地放入紫砂壶中。
“不过这也不是我第一回遇上这种怪事了,上次有个人也是像你一样过来,问我二十年后在暹罗发生的事哦?扑领母,我命这么长的?”
水壶嘶叫,球伯将沸水倒入紫砂壶中,屋内顿时满是茶香。
“我刚开始还以为你们是发神经,要不就是嗑药了,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我们在钟表上走的字儿不一样,来,请茶!”
他将茶杯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