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疫迁所惨状

“医师姐姐，这边。”

那黝黑小女孩拉着白衣女子，女子倒也不因衣物沾染黑渍而恼怒，只是轻声应了一声，跟着走去。

苏黎跟在两人身后，他此刻想看看这疫迁所到底是何惨状。

走进疫迁所，虽恶臭扑鼻但却并无苏黎所想脏乱不堪。

所内矗立着一栋栋低矮而简陋的居所，入目望去，皆是用黄泥土夯筑而成，表面粗糙不平，屋顶上覆盖着稀疏稻草。

不断有恶臭与呻吟从这低矮土房中传出。

这与相隔不过数公里的内城简直不像是一个世界，更像是片被岁月遗忘的角落，荒凉而贫瘠。

路上不断有人行走，他们有的携带农具，有的搬运货物，竟也如那城内一般自成一个世界。

越是向内走，苏黎越是心惊，他发现一件事：这疫迁所一路走来竟是未看见一个正常的成年人，皆是缺腿断臂。

这些残疾之人除却身躯之缺并无任何疫病之像，这不像是个隔离疫病之地，倒像是圈禁残疾人之所。

苏黎愈发纳闷，前方少女拉着女医停于一低矮居所。

门前，说是门，也不过是块碎了一半的木板，一条用碎石铺就的小径，早已被踩踏得凹凸不平，两旁杂草丛生，泥泞处却插着两朵小黄花。

房顶茅草已然秃光，屋内更是腥臭扑鼻而来。

“孔姐姐，妹妹在屋内。”

女医生没有任何犹豫钻入屋内，苏黎也紧跟其后，倒是让那女医师，对这位跟了他们一路的捕快多打量了几眼。

“孔姐姐，我妹妹她昨天就突然昏迷，现在时醒时昏，求您救救她。”

小女孩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两人面前，泪水滑落面颊，衣袖随之摆动。

这女孩竟也是一断臂残疾！

那女医师面露不忍，走向床前，越是靠近腥臭之味越浓。

苏黎跟在身侧，两人靠近一看，这女孩已然双腿乌黑腐烂，臭气皆是从她下体传来。

似被屋内动静惊动，女孩施施然睁开双眼，一双大眼水灵动人，整个脸颊却因见不到阳光而病态苍白。

“姐姐，你来啦。”说罢她便想要支起身体，却无力瘫倒在床上。

女医师连忙扶住她身体道：“乖，小妹你先不要动。”

小妹乖巧的应了一声，勉强支起脸看向女人道：“孔姐姐，我的病快好了，腿都不痛了咧。”

那女医师白纱下嘴角微颤，饶是她见惯生死此刻也再忍耐不住，眼角泪水竟是不断滑落。

“姐姐，别哭，下次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抓蝴蝶啦。”

说完女孩便再次陷入昏迷，气若游丝。

孔姓医师声音颤抖道：“好，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去抓...蝴蝶。”

那孔姓医师擦干泪水，麻木的从随身所背医箱中掏出一记药方，似解脱般对着跪在地上的黑脸女孩道：

“这是最后一记汤药，若是她能挺过来，就还有救，若是...”

那黑脸女孩明白孔医师所言，双眼空洞的点点头，似乎已然习惯。

两人离开房间，苏黎瞥向那被风吹至泥浆之中的小黄花。

心口似压着一块大石，坠的他透不过气。

他沉声问道：“这便是那疫病所致，我可不曾听闻任何疫病会导致残疾！”

那女医师下意识道：“是，得了此病者，轻者皆是此般残疾，重则口吐白沫失去神志，宛如一疯狗般见人便咬，根本不似疫病。”

苏黎转过身，眼神杀意凛然：“你们这些医生看得出来？”

孔医师认识苏黎所化李鸿，知道苏黎是在问她，呛声道：“还需问我？十几年来这些病人不皆是如此，你们这些捕快难道看不出来？”

女医师语气嘲讽道：“你说巧不巧，得者皆是穷困孤寡，且只在这小小疫迁所中传播，我可从未见城内富商贵胄得过。

竟连天天搬运尸体看管病人的捕快都不曾一人得病，难不成他们是天生万毒不侵之种？”

女人又嘲讽道：“那他们该在那青云仙山之上，而不是在这！”

“你怀疑是人为？”

女子心跳加速，心中升起一丝期冀，这可是流云坊有名的捕快！

可犹豫半天却又泄气般笑了起来。

“别问了，就你？”

倒不是她不敢下这个定论，而是就算说了又待如何？

她曾跟自己师傅反映过此事，吓得那庞河城名医赶紧关窗闭户，她也与父亲谈及此事，更是被那庞河城府丞警告不许再提。

他们哪个不比这小小捕快，职位更高权势更重？

呵呵，这事谁人不知？这事又谁人去管。

她看向苏黎的眼中变得嘲讽，不止有一人问过她这句话，她也不止一次反应过此事，得到的是什么？

是这疫迁所中越来越多的孤寡残疾，是那焚尸场越来越多失去神志宛如僵尸的病人！

更是那漆黑一片看不到光明的天际。

孔医师扭头再未理会苏黎，她还有更多病人需要医治，虽然绵薄，但她依旧坚持。

她抬头看向天空，无他，只因这天终有一日会亮的！

苏黎胸口起伏不定，体内的仙剑更是隐隐发亮，似乎要破体而出、斩尽阴霾！

“好一个人人皆知，人人尽知，这庞河城该死人，该死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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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汉手捧一只漆黑木盒，蹲在李鸿面前：“儿啊，可是床下此物？”

李鸿声音急切：“爹，就是它，快把里面那药丸给我。”

李老汉翻开木盒，从中取出一枚丹药，赫然是那“增肌壮骨”丹。

“儿啊，这可是那魔教妖人给你的丹药，你切不能再沾半点。”

恢复的希望就在眼前，李鸿眼睛发红，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解释道：

“爹，你忘了仙师还曾让我吃下这丹药疗伤，不信我，仙师你还信不过吗？”

李老丈犹豫片刻，轻叹一声，又见李鸿那四肢残疾之像，终究狠不下心，将丹药塞入他嘴中。

“啊！”

李鸿痛苦哀嚎，肌肉在撕裂重生，但断骨却扭曲错位。

他心一横，狠狠地撞向墙壁，左臂竟在这撞击中微微弯回了一丝。

他一次次撞击，直到右臂完全掰回。

李鸿痛的冷汗渗满衣衫，眼中布满血丝，却仰天长笑道：“哈哈哈，狗屁仙师，也不过如此。”

他一边狂笑，一边用右臂将整个身躯弯折之处全部矫正，骨头脆响之声更是砰砰作响，令闻者牙酸。

李老汉看的目瞪口呆，眼中更是含泪不忍心看下去，便说道：“我这就去收拾细软，我们趁现在赶紧向隔壁县城逃。”

说罢，他便转身回房收拾家当，翻找值钱物件。

李鸿并未回应，只是在地面喘着粗气，望向老父离去背影，眼中竟流露出哀伤不舍，与一丝残忍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