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都选出的将士无不是聚气强者,因此王宇他们能以平时近三倍的速度急行军。
经过两天一夜的急驰,一行人终于在六月三十日夜抵达宁化附近,他们避开大路,专挑小路行军,也未被齐人探马发现。
斥候回报说,他们前方是一个名叫周家堡的小村子,已被齐人占领,但目测仅有七八十人,可以打下来以做安营之处。
老规矩,赵德瑛召来众人,商讨是否要攻打周家堡。
会议一开始,众人就分成两派,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李成是个直肠子,此时也不遮遮掩掩,当即请战。
无他,一来占据这个山坳处的小村子能为他们带来足够的地形优势。
二来,士兵长途行军,也需要一场胜仗来提振士气。
三来,二比一的优势兵力,哪有不胜的道理?
以王煊为首的人表示反对,很简单,打下来固然是好的,可万一打不下来呢?
要知道,他们虽然人多,但终究还是仰攻,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地打下来,引来齐人大队人马又该怎么办?
以他们身后的大队步军行进速度来看,此时大军最多行至段家寨,在这几万人的大战场,自己这百十号人随时可能灰飞烟灭。
李成拍案而起,看向赵德瑛:
“姓王的,你成心与我作对不成!指挥,我率本部兵马,两个时辰拿不下来,我李某提头来见!”
王煊悠悠起身,不紧不慢地说:“李都头稍安勿躁,此处只有公事,没有私仇,我们只是发表观点,最后还是要听指挥的,李都头,是也不是。”
“哼。”
李成冷哼了一声,板着脸坐下,王煊也干笑一声,缓缓地坐了下去。
事情陷入了僵局,这时,赵德瑛瞄见了在角落里昏昏欲睡的王宇,她突然起了心思,为什么不问问眼前这奇怪的“神策军军汉”呢?
于是她突然出声,把心不在焉的王宇吓了一大跳:“王宇,你认为呢?”
王宇刚从神游中惊醒,他左右瞄了一眼,看众人都看向自己,也只得硬着头皮站起来回答道:
“属下认为要打。”
王宇顿了一下,接着说:
“但不是打周家堡,而是——”
王宇指向地图的一角:“沟岭村。”
赵德瑛明显是来了兴趣,将指挥棒丢给王宇,示意王宇上来继续说。
王宇快步离席,走了上去,指着地图说:
“如王都头所言,万一打不下来,我们将面临危险,但以属下看来,即使打下来也没什么裨益。
我们就算打了下来,也不可能长时间占据此处,齐人一来,我们终将是要走的,那我们就又成了无根之木。
这样下来,我们非但要损兵折将,还要陷入苦战之中,局势反而更坏。
可打沟岭村,
局面就大为不同了,此处孤悬于齐人主要据点之外,齐人定不可能派大军来救。
退一步讲,就算齐人真的来了,我们也可以从容退向吕梁山中。”
这时,王煊起身打断道:“为何非要挑一处打不可?在此处扎营,静待身后大军不好吗?”
“这就是我要说的下一个点了。
我们急行军前进,既无辎重补给,又无坚城工事,停在这儿,迟早要被齐人探马发现,他们只需随便派点人来,就能把我们赶回东寨去。”
王宇指向地图上一点,众人循着他点的方向看去,竟是要一退几十里!众人齐齐变了脸色,一言不发。
王宇似乎没注意到这些异样,接着说:
“最后,我们占据沟岭村,就如同一颗钉子钉在齐人背后,成他们的腹心之患。
因此,属下认为,眼下攻打沟岭村最宜。”
一通长篇大论下来,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再发表意见。
于是,赵德瑛做出了以下布署:
李成领本部人马,正面佯攻,王煊带本部人马外加第三都二十人,侧翼迂回,而做为整军中唯一一个观想境的赵德瑛却不能随意出手,没办法,动静太大,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其中,一项决定使所有人出乎意料,那就是让王宇暂领第三都都头,从另一侧做佯攻。这一下,王宇成了除赵德瑛,王煊,李成外的军中第四人。
虽然不少人对此颇有微词,但那三尊大佛都还没说什么,哪轮得着自己说三道四呢?
所以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现在万事俱备,一行人趁着夜色,直奔沟岭村而去。
他们又前行了一个时辰,夜色已是完全笼罩了这片天地,只有前方的点点亮光告诉众人,到地方了。
“你们到了地方后,听锣响为号,锣响三声后,全部给我攻进去,退一步者斩!都明白了吗?”
赵德瑛对着众人做着最后的安排,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赵德瑛示意人群各自离去。
王宇拔出军刀,用衣裳擦得铮亮,这才带着二十人去了村子东北角。
王宇此时心潮澎湃,这是他第一次上战场,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平日里他只在书上,在诗里,在游戏里见过,暇想过,如今身临其境,又怎能不让他全身血液在沸腾呢?
终于,他听到了那三声锣响,见杀喊声四起,王宇高呼了一声“杀!————”后,就一跃而起,举着刀率先冲了进去,身后众人见状,赶紧跟住王宇。
村中的平民早就不见了踪影,或是被齐人抓了,或是逃难去了,但这倒也便宜了王宇等人,他们一间间踹开房门,屋中的齐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就做了刀下亡魂。
期间他们不是没有遭遇过抵抗,但那些连甲胄还没穿齐的人如何挡得住一身重甲的王宇?很快,王宇就带人肃清了一条巷子。
见这村子里的守军根本形不成像样的抵抗,王宇所性放开手脚,不去管什么主攻佯攻,一股脑地冲了进去。
“都头,这儿有个人好生厉害,俺,俺们弟兄几个都打不过。”
这时,一个面容青涩的军士来报,王宇一听就有了兴致,赶紧让他带路。
到了一处小院门口,他看见里面一个人左手持骨朵,右手拿一把刀,虽是浑身是血,看不清面容,却将兵器舞得虎虎生风,竟逼得周围五六人不敢上前。
王宇见状,冷笑一声,取下背后硬弓,张弓搭箭,伴着“嗖”的破空声,竟将那人一箭封喉!
王宇在众人的惊叹中挥了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到王宇与大部队汇合,发现其他人已经将村中残余守军赶入了打谷场中,里面一群齐人士兵簇拥着一个明显地位更高的人,想要做垂死挣扎。
对此,赵德瑛的处置方式更是简单粗暴,她令人持弩上前,三轮齐射后,打谷场内再也没有站着的人了。
赵德瑛先是集中军队,清点伤亡,发现仅有三人轻伤,于是先安营扎寨,安顿伤员,又去村中各处回收齐人甲胄,最后又从三个都中各抽出几人用作斥候,撒出去探查情报。
为今之计就是等着赵继明率主力前来,战场小小热闹了一番,又回到了宁静之中。
王宇蹲在草丛中,夜晚的风很凉,不知是因为肾上腺素耗尽还是什么,吹得他的心也很凉。月光下,王宇低下头,自己的影子清晰可见,曾经他也这样看过自己的影子,只不过是…他的家。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也许太白当时也是这样的心境吗?
他的故乡,还回得去吗?
他王宇,在那个世界是不是已经死了呢?
“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出来想什么呢?”
一个声音将沉思中的王宇唤醒,不用回头,除了王煊还能是谁?
“问你个事儿。”
“问吧。”
“你是哪里人?”
“我祖籍陕州,但自幼随父母长于太原,应该也算个太原人吧。”
“那你…想家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怎么,不让问?”
王煊长叹一口气,坐到王宇身边,感慨地吐出一句话:
“想,怎能不想呢…自从了军,就再也没回过家了,想来也是第四个年头了。”
清风朗朗,明月皎皎,两人就这么并排坐着,星光与灯火连成一片,良久无言。
王宇看着眼前景象,不禁想起了前世的一首歌,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轻声哼唱出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