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兵变伊始

大家高乐罢，便各自回府去了，季林待到家时，已是夜里。

季府不过几人住着，府里的大丫鬟辛夷已早早备下了醒酒的茶水，她是跟着季林一路从扬州来到神京的丫头，两人一向默契，自然不必多加交代。

季林踏入府门，辛夷便迎了上来，看着季林略显疲惫的面容，眼中满是关切，却也知晓此刻不是多问的时候，只是轻声说道：

“子木，夜里凉，先回房喝口醒酒茶暖暖身子吧。”

季林微微点头，随着辛夷往房内走去。

进了屋子，那氤氲的茶香顿时弥漫开来，他本有的些许醉意，在这股香气中清醒了几分。

季林坐在桌前，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脑中一时清明了不少。

辛夷在一旁默默站着，等季林喝了几口茶后，才递来一张来，解释道：“这是戴公公方才送来的贝州军报。”

“不是你去领的吧？”

“是那几个亲兵领的，他没见着我。”

“那便好，戴权那家伙聪明着呢，若是见了你，恐怕会看出什么。”

季林放下茶杯，仔细看起这封贝州来的军报。

这次发动兵变的头目名叫李成，本是个贫苦之人，家中一贫如洗，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因为今年的收成格外不好，他便实在没了活路，为了能有口饭吃，无奈之下这才投身到了军伍之中。

奈何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投身的那支队伍，上面的长官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贝州卫所的那些长官们，各个贪得无厌，虽是大灾之年，却仍贪心不改，竟视军饷如自己的私财一般，肆意贪墨。

朝廷本该发放给士兵们的饷银，被他们层层克扣、中饱私囊，迟迟不肯发放到士兵们的手中。

那些兵卒们，大多本就是因为吃不上饭才投身军伍，如今见参了军还是吃不上饭，索性就一并反了。

这李成便是第一个打头的，有日，他去找上头的军官讨要已经欠了许久的军饷，可那军官不但不给反倒命人将李成好一顿毒打。

李成怒上心头，竟趁着那些亲兵没反应过来，瞬间拔刀砍下了军官的头颅。

其余的兵卒们，心里本就如被添了柴的炉火一般憋着气，如今见李成走了第一步，所以也都拔刀反了。

那几个亲兵被剁成肉泥，而李成此人，因为颇有几分胆识，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这群乱兵的头目。

说来也巧，原本至此也不过是场普通的兵变，若是临近的大营里来人镇压，不出三天就能平定。

可是，就在这支乱军一路往贝州城里行进，打算斩下那些草菅人命的狗官狗头的路上，他们竟碰上了当时已经规模不小的弥勒教众。

弥勒教本是由些趁势而起的和尚道士所建立，他们一路上四处集结流民，打着所谓“解救苍生”的幌子，蛊惑人心，意图搅乱这天下局势。

他们如今在贝州的流民之中，已有了不小的名望。那些早些时候加入弥勒教的流民们，都曾亲眼见过所谓的“弥勒现世”。

一传十、十传百，如今贝州全境都开始传起了真弥勒现身于弥勒教内的神迹，弥勒教也因此扩大了不少规模，俨然成了一支隐隐能威胁到朝廷的起义军。

李成率领的乱军一心想着杀贪官，而弥勒教则是打着弥勒持世的旗帜，同样要对朝廷的官员下手，二者不谋而合，竟鬼使神差地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暗中紧锣密鼓地谋划着，趁着卫所的官兵们还未收到兵乱的消息，便找准了一个绝佳的时机，悍然向贝州卫所发起袭击。

贝州的驻军本就如李成这支队伍一样，也被头上的官员克扣着军饷，个个怨声载道，对于袭来的义军，大半的贝州驻军还未交战就反了水。

就这样，李成只用了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就几乎占据了贝州的大半个地方，就连一些原本在贝州任职的官员，也自发成了起义军的谋士。

季林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心中暗忖这局势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几分。

如今，贝州已经不仅仅是一场单纯的兵变了，而是无数流民在弥勒教的领导下发动的一场武装起义。

如今，这支起义军就如东汉时期的黄巾军一般，若还是按照常规的平乱之法，怕是难以奏效了。

“子木，这弥勒教装神弄鬼，哄骗了不少百姓。若是能戳破他们那些所谓‘弥勒现世’的戏法手段，或许能轻松不少。”

见季林皱着眉头苦想，辛夷轻声说道。

她在季林这里，并非只是个普通的丫鬟。

“没用的。”

季林摇摇头：“那些流民不是傻子，对那些奇技淫巧，难道他们就不怀疑吗？”

“可是，只要跟着弥勒教，他们就能吃得上饭，就能活得下去。”

“你说，若你是那些流民中的一个，你愿意揭穿弥勒教的谎话，继续去过食不果腹的日子吗？”

“不愿意。”

辛夷无奈道：“官逼民反，这的确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

季林叹了口气，另开一题：“先不说这个，你才从扬州回来，可查到了莹儿的踪迹？”

在红楼原著里，林如海的独子、妻子相继蹊跷死去，最后自己也没逃过一死，一家人里，唯有早早被送去贾府的林黛玉活的时间稍长些。

这种奔着绝户去的死法，实在太过蹊跷，联系到他是由永熙帝亲派到扬州的缘故，季林便在来神京之前，早早在扬州留下了一伙暗哨。

这支暗哨遍布季府与林府，季林下了死命令，任何时候都决不能暴露身份。

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扬州发生的一切都记录在案，并由一人来往京杨二地，将消息及时报给季林。

季林在神京的住处有永熙帝和太上皇安插的探子，他为免打草惊蛇，并未将亲兵和小厮们选作传递消息的人，而是由最不容易引起怀疑的丫鬟辛夷，担任了这一重要职责。

“是已有了消息。”

听到这话，季林立时直起身子，辛夷继续说道：

“跟您想的一样，的确是太上皇的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