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有孕

玉兰替左郦单薄的身子披上衣裳,脸上还带着笑意:“这当然是看重娘娘,侧妃再得宠终究不过是妾室,眼界狭隘,王姨娘的事儿出了没多久,这沈姨娘又差点没了命,如今犯了错,两个小主子自然不能让她再教养了。”

左郦却轻轻一笑:“方才你不是没瞧见,到底养在亲娘跟前儿的,半路来了我这儿,心里还提防这我呢。”

一句亲昵的阿娘,和嘴里规矩的母亲,亲疏显而易见。

“小孩子嘛,突然换了地方,总有些不习惯,时间长了都一样。”

玉兰倒是没多想。

“都是养不熟的。”左郦挑了挑眉,有亲娘在,她就是再好也不好了。

玉兰没敢再继续往下问,悄悄的觑眼去瞧左郦的表情,烛火之下,左郦的脸遮着一半儿光,模糊的看不清,收回视线,玉兰拿过帕子轻轻的替左郦擦着手上沾着的香灰。

“有亲娘在,隔着肚皮的后娘总吃力不讨好。”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以前在家里,母亲生了我之后,子嗣艰难,那时恰逢府里一个曾在我母亲伺候的丫鬟,后来被抬姨娘,身上有了。”

左郦的目光直直得望着高台上的观音,月光从窗户洒下来,覆在白玉上,衬的其洁白无瑕。

“母亲念着旧情留着那姨娘,只是把孩子养在身边,可即使母亲再如何,那孩子心里总念着生母,后来我出嫁,母亲本就身子不好,不久去了。”

说到这里,左郦顿了顿,记忆在一瞬间将她扯回来,不觉声音颤抖着,透着一股死气:“他竟然让她那卑贱的生母,同我母亲一样享供奉,受子孙跪拜。”

“真是可笑,他踩着母亲上位,却扶持他的生母,丝毫不顾母亲的颜面。”

左郦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藏在袖子下的手紧紧握成拳,用力之大,指节都微微泛白。

“一子怎么可有二母。”左郦说着,转身一把攥住玉兰的手腕,一双眸子闪着诡谲的光芒,嘴角勾起噬血的笑容。

左郦的话轻飘飘的,可令人感到窒息。

“抓紧吧,既然王氏怀不上,还有沈氏,那样受宠,她的机会多的很。”

玉兰点点头,垂下的眸子带着渗人的阴郁。

这会儿子,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顾氏被禁足的事儿渐渐被人淡忘。

可后宅之中注定不能平静,在所有人意料之外,顾檀忽然有孕的消息传出,犹如兜头一盆冷水,众人皆惊。

就不得不感叹,这是人的命,原本才被禁足,眼看着要失宠了,结果这时候有了。

要知道如今东宫里头孩子共也只有三个,有两个便是从顾檀肚子里出来的,如今又要再添一个。

得知顾檀有孕,沈全懿还在床上爬着,她如今伤口才结了痂,杏叶受了大罪,沈全懿专门儿让人收拾了屋子供修养,还求了李乾拨去两个丫鬟服侍。

这已经是极超出规矩了,沈全懿知道李乾在为她破例。

可杏叶惨白的面容总是浮现在她的脑海。

她又是何其无辜。

可这些比之顾檀,根本算不得什么。

想着,拿着针的手一顿,刺痛感传来,指尖渗出殷红的血来。

“姨娘。”

一旁替捶腿的秋月,有些担忧的看着沈全懿,沈全懿回神儿,轻轻的含住,微吮,口腔里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唇角擦上血红,给苍白的脸添上一分娇美。

寒冷的冬风仍然在窗口咆哮,琉璃瓦吹的细响。

收回视线,沈全懿扯了扯嘴,带着讽刺的笑,放下秀绷,抬手虚虚地掩住唇角,咳了几声:“还能怎么样,再拉着我仗行?”

沈全懿有些口干,秋月转身拿着桌上的茶壶,倒了碗茶水递了过来,接过茶碗,温水入嗓,才解缓了。

“这么晚了,太子爷怕是过不来了,都撤下去吧。”

看了一眼桌上的的膳食,沈全懿没有一点胃口,心头窜起一股无名之火。

这几日她养伤,李乾总只要下了朝都陪着她,却从未像今日这般。

久不见人,还没一点消息。

“坏妮子,我不来,你就不好好吃了。”门上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就见李乾进来了,这几日因为一直守着沈全懿,他人也消瘦了许多。

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更衬身形飘逸,他眉目温和,深邃漆黑的眸子专注而温柔的盯着她,见沈全懿要起身,几个大步过去,忙将人按下。

“好了,不要这些外礼。”

看着他火光下眷恋柔和的笑容,沈全懿怔了怔,便伸出手拉住李乾的袖子,俯身过去,将头枕在李乾腿上,仰头看着那张俊郎的脸。

抬手沿着眉骨滑落,又抹着他高挺的鼻梁,李乾配合着低下头,纵容着她的一切。

秋月悄声退下,心里头高兴,太子爷能这么看重沈全懿,只是沈全懿总也是不高兴,杏叶的事她知道,可太子爷够仁至义尽了。

何必呢?用自己的宠爱,去拉扯一个奴婢。

只怕最后,得不偿失。

“出去住吧。”

李乾盯着沈全懿的眼睛,抹了抹她如玉的小脸儿,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

“为什么。”沈全懿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又有些惊痛,面上却要装出懵懂无知来。

李乾拧眉:“顾氏自来行事无忌讳,可她这会儿有孕,你又要养伤,都是要安静些的。”

“到外头养伤,我陪着你,年前回来,那时你伤也好个差不多了。”

沈全懿怔怔的看着李乾,眨眨眼,一会儿忽然笑了,柔顺的抱住李乾的胳膊,小声娇笑着:“只要有爷陪着我,不管去哪里我也愿意。”

这样的话,沈全懿极少说,此刻开口,就有一种格外俏皮和可爱。

李乾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一抬头正好看见窗边挂着的,他给沈全懿作的画,话中那个漂亮的女子,正笑吟吟的看着他,一双眸子氤氲缱绻盯着他。

眼角的红痣,艳的惊人。

李乾的身子微僵,呼吸有一瞬间停滞。

随后立马恢复如常。

沈全懿侧了侧,将自己的脸贴在李乾的双膝上,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下,双眼盯着桌上跳的欢快的烛火,忽然伸手抓起身侧的银剪子,一把剪下一段儿灯芯儿,那火便暗淡下来,渐渐要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