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塞入眼眶的右眼

黑夜从黄昏的暗沉日光中诞生。

夕阳最后一点暖黄色光芒洒在海边的沙滩之上，这里停靠了十几艘准备就绪即将下海的渔船。

这些渔船的主人是常年靠海吃海的渔民，他们的目标是夜晚才会出来觅食的马鲛鱼和比目鱼，因此特意选定在了黄昏这个时候出海。

“一、二、三，推咯！”

几个渔民用力将渔船推入海中，随即在海边浅滩中快速冲刺几步，跃上船身。

这是海边常见的起航步骤，渔民的收货则将决定未来几天的吃食。

“好了，阿欢你回去吧，我和你张叔他们要出发啦。”

一位面色黝黑、手掌中老茧密布的老渔民朝着岸边的一位瘦弱青年摆摆手。

瘦弱青年名叫顾欢，明明已经二十三岁，但身体干瘪瘦弱的好像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孩。

身体原因导致顾欢不能跟随父亲一同出海，只能每次站在岸边担忧地看着父亲的小船逐渐远去，又在岸边期盼地等待父亲的小船带着满仓收货归来。

今日也不例外，父亲的渔船逐渐在浓墨色的海水中远去，顾欢就抱着膝盖坐在岸边，举起钻了孔的海螺，为父亲吹奏着一曲送别离歌。

天色越来越暗了，乌云密布之中，好像有一双大手在握着长勺搅拌。

海边的鸥鸟一个个都盘旋着落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是，要下雨了！”顾欢突然觉察到不对，鸥鸟降落是大暴雨来临前的讯号，海边人更是逐渐演化出一种能凭借空气干湿判断雨晴的能力。

顾欢连忙从地上爬起，都顾不上打落腿上的沙子，就向着父亲离去的方向快跑。

一边跑，顾欢还一边大喊：“爹！爹！快回来！有大暴雨！”

汹涌的海浪声却将顾欢的大吼遮盖下来，老父亲没有注意到顾欢的警示，只是在浓墨色的海水中一点点消失踪影。

“不对呀，今天天气预报明明显示没有雨的。”顾欢皱紧眉头。

海边人平常最关注天气，如果今天真的有雨，老爹他们压根不会选择出航。

既然出航了，就证明气象台没有观察到这附近有雨云汇集，这场暴雨来的是如此突然且猝不及防。

天空之中那双无形的大手加快了搅拌的速度，黑云如摧，洒下大点大点的雨滴。

在那逐渐扩散开的雨势中，顾欢觉察到了某种异样，就好似有无数种负面情绪在雨云中翻滚，催化出了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暴雨。

顾欢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过家人，他其实天生就灵感远超常人，九岁就曾梦见过一座沉没于大海之中的远古城池。

此时也正是这种超乎常人的灵感，让他敏锐的察觉到呼呼的风声与雨声中，似乎还夹杂着少女的哭声：‘父神，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你……’

顾欢明悟了这场突如其来暴雨的原因，他的声音变得温和：

“又做噩梦了吗？克希拉？”

他用随身携带的贝壳刀割开了手腕，将鲜血一点点滴入大海之中。

随即取出了一枚黑红色扭曲如同牛角的怪异海螺，开始用心的吹奏起来。

只见着顾欢奋力鼓动双颊，却没听到怪异的牛角海螺之中传出声音。

那是某种人类的耳朵压根无法接收到的频段，只有某些灵感超出常人的艺术家或是诗人，才能在半梦半醒间偶然听到这种声音。

“呜——呜呜——”

“呜呜呜——呜——”

鸥鸟盘旋环绕于顾欢身边，随着顾欢的吹奏而上下飞舞。

狂暴的雨云在他的吹奏下逐渐散去，似乎是顾欢的安眠曲抚平了某位存在的梦境。

逐渐的，随着顾欢吹奏的继续，他的手腕伤口一再扩大。

那些滴落入海水中的血液散发出一种常人无法觉察到的异香，吸引到了睡梦中的那位存在。

吹奏，吹奏，顾欢的脸色随着失血变得苍白。

就在他的身躯摇摇欲坠即将倒下时，一道蓝裙蓝发身影自海中冲出。

看着顾欢手腕的巨大伤口，以及他如同金纸般的惨白面色，那道蓝发身影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和责怪：“都说了让你不要再放血了，你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了再大失血了。”

蓝发身影的样貌秀丽，美艳至极。

那种美是超越了常人极限的美丽，甚至超越了人类这个种族在容貌之上所能达到的上限。

蓝发身影右手在海中随便一模，便摸出一根海带，轻轻一甩海带就迅速脱水变得干瘪。

随着蓝发身影将海带扎在顾欢的右手腕上，那道巨大的伤口竟然在这根干瘪海带的束缚下惊人的愈合完全了。

顾欢勉力挤出一个惨淡的微笑：“抱歉哈，老爹出去捕鱼了，又恰好你做噩梦天降暴雨。我只有这一个办法能将你唤醒。”

只是一个噩梦，大海就会随着蓝发身影的情绪起伏而天降暴雨，蓝发身影的身份不言自明。

祂熟练地钻进顾欢怀里，语气中透着责备：“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身体。你老爹出去捕鱼了是吗？”

蓝发身影随手一挥，海洋中的大大小小鱼儿便自动找上顾欢老爹的渔船，一个个主动钻入渔网之中。

老爹他们从不知晓，之所以自从顾欢九岁以来家里每次出海都能满载而归，就是源于这位蓝发身影。

某种意义上来说，老爹也算是被海神加护了。

顾欢和蓝发身影正想要互诉衷肠，却猛然间听到耳边一道机械提示音：

【检测到适格者，无限领主战场正在匹配……】

【匹配完毕，欢迎见习领主‘顾欢’加入无限领主战场。】

一道无形的牵引之力突然降临在顾欢身体之上，拉扯着顾欢向着天空之上飞去。

同时他的身体快速虚化，似乎要从这处世界之中消失一般。

见到这一幕，蓝发身影横眉冷对，轻叱一声，右手抬起，向着空中牵引顾欢离去的存在抓去。

那与生俱来的权柄却在此时失去了效用，非但于此，那所谓‘无限领主战场’竟然隔空侦测到了蓝发身影对祂出手，也还了一招。

“噗嗤——”蓝发身影喉头一甜，一抹蓝色中透着点点金色的血液倒涌而出。

仅是那‘无限领主战场’的隔空一击，竟然就让蓝发身影的物质存在基础受到了冲击。

“不行，完全不是同一个量级的存在。”蓝发身影见到自己实在无法阻止顾欢被带走，银牙一咬冲天而起，将自己右眼眶中的眼球抠出。

“阿欢，无论你在哪里，这枚眼球都能帮助到你，我也能凭借着这枚眼球和你联系。”

在顾欢被牵引走的最后一刻，蓝发身影将自己的眼球换入到顾欢的眼眶中。

也许是因为顾欢特殊体质的原因，这种替换竟然真地被‘无限领主战场’所承认，就好似那枚来自于蓝发身影的眼球先天便生长在顾欢眼眶中一般。

顾欢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擦去一般迅速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蓝发身影一个，关切而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