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搀扶着裴宇,一步一步走下阶梯,随着深入,黑暗也渐渐覆盖两人的身影。
走到尽头,是一道紧闭的双开门,右边墙内嵌着密码锁,裴洛朝其靠近,眼睛靠在密码锁上方的小孔,一道蓝光扫过瞳孔,‘滴’的一声,门便打开来。
里面的人来回走动着,各自拿着不知名的药剂,穿着一身白大褂,对两人的到来并不讶异,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投去。
两人也同样没给予任何回应给这些科研人员,自顾自的走到了最深处的房间内。
又是一个电子门被打开,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巨大的电子屏幕。
屏幕中,一位年轻男子正在闭目,似是养神,坐在皮质沙发上翘着腿,身形修长,白色的长发倾泻在他黑色正装上,皮肤过于白皙,看着十分诡异。
似乎是感应到了两人的到来,男子眼睛微微睁开,似血的红瞳如同恶魔般,俯视着两人。
虽然隔着屏幕,却还是让裴宇感到一阵寒颤。
“父亲…”
裴宇拿开了搭在裴洛身上的手,单膝跪了下来,裴洛紧随其后,不敢抬头,生怕惹恼眼前的人。
“嗯。”溟川血瞳扫过两人,眼底尽是淡漠,似乎没什么事物能让他掀起波澜。
虽然只是一声没有情绪起伏的回应,却还是让裴宇冒了些冷汗,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我,我错了。”
“错?”溟川闻言,语气带了些兴致:“错哪了?”
“我,我不应该跑出去,杀人。”
裴宇低着头,诉说着自己所认为的罪行,却只听见溟川淡淡的冷笑:“呵呵,不。”
许是好奇溟川的表情,裴洛微微抬起头,见溟川竟带着冷冷的笑。
“我从没说过你错了,你做得很好。”
“真,真的?”裴宇言语中不可控制的带着欣喜。
溟川轻轻挥了挥手:“几条人命罢了,不值一提,杀了就杀了。”
跪在地上的兄妹两人松了口气,终于敢直视溟川,裴洛摩挲着手掌,斟酌着什么。
“父亲,我今天,看见了八号。”
溟川原本冷淡如冰的脸色,在听见‘八号’二字时,蒙上了一层惊异:“你说的,属实?”
“当然,我从不对父亲撒谎。”
裴洛思绪飞转,忆起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小狼崽时,一次贪玩留下的记忆。
幼小的裴洛晃着毛茸茸的狼尾巴,偷偷从父亲给她准备的小房间跑了出来。
一路上走在阴森森的走廊里,耳边时不时传来疑似野兽的嚎叫,让她在这短短的路途中受到不少惊吓。
裴洛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溜进了一间门半开着的房间,许是实验人员的粗心,竟让这小狼崽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跑进了高级实验体的实验室中。
小小的手掌扒着比她高出两个头的桌子,尚未发育完整的狼爪在白钢桌子边留下了浅浅的爪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砰!”一声巨响隔着桌子在前方传来,裴洛吓得收回爪子。
高高的桌子阻挡了她的视线,她往左边绕去,没多久就绕过了看似不可逾越的桌子。
映在眼中的,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准确来说,是一个不明生物,隔着玻璃,看起来像头发的丝线此时却像有了自主意识,一根一根粘连起来,成了尖利的黑色刀刃。
新的发现让裴洛忘记了恐惧,趴在玻璃上想摸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黑刃。
黑刃的源头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她动了动,转过身来,裴洛这才看到对方的样子。
是一个和自己看起来同龄的小女孩,头顶上和自己一样顶着一双兽耳,只不过她的是黑色的。
“吼!!”
措不及防的,玻璃房间内的女孩向她扑来,裴洛吓得大叫:“嗷嗷!”
要不是隔着玻璃,裴洛早已被撕碎,巨大的动静引得实验人员赶来,慌忙带走了裴洛。
裴洛却至今都忘不掉那双眼睛,一蓝一紫,如同恶兽,紧紧盯着她,渴望将她吞吃入腹。
离开前,被实验人员抱着出去的裴洛瞟见大门上标注的字母和数字,原本因为身高看不见的门牌此时清晰可见。
【CODE-OS08】兽人型S级实验体,八号。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那双于梦魇中的眼睛,裴洛害怕,也欣喜。
父亲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
溟川掩面,底笑,而后笑声渐大,染上一抹病态和癫狂,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好,很好,把她带回来,她是我的,是我的。”
...
梦境如同意外一般,来的突然,谁也不知道它会在哪一个晚上出现。
时隔十二年,梦魇鲜少的再次降临在沉睡的夜晚,囚笼般的玻璃围绕在夜枭的四周,任她敲打,怒吼,也无人在意她的反抗。
那些陌生的人只会拿着一管又一管的药剂往她身上注射,她如同一只白老鼠般,在不间断的实验中反复来往。
她曾哭泣,求饶,讨好,奈何眼前银白发的男人只会对着她面露痴迷,仿佛在看一副完美的画作。
她是他最完美的作品。
三百六十个日夜的囚禁,成了日复一日挥之不去的梦魇。
夜枭从梦境囚笼中挣脱,猛然睁开眼来,找回了呼吸的感觉,眼前是一片昏暗。
平缓了呼吸,夜枭坐起身来,异瞳在黑暗中微微反光亮眼,月光倾泻在她身上,显得格外落寞。
“爸爸,妈妈……”
悲伤随着梦境的清醒涌起,眼眸水雾瞬起,少女的呢喃在房间中响起。
十二年前的浩劫,让她如今孤身一人。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夜枭慌忙抹掉了眼泪:“怎么了?”
现在还是凌晨,桃茶略带倦意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我刚起来喝水,听到你房间有声音,你还没睡吗?”
“睡了,只是醒了一下。”夜枭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哽咽。
“好,我也要继续睡了,好好休息噢。”
桃茶说完,小声地打了个哈欠,脚步声渐渐远去。
夜枭叹了口气,躺了回去,不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意识昏沉。
仇恨,委托,生活,对她来说每一件都无法放下,都重要至极。
但今夜,先好好睡上一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