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双双爬上了岸

第十三章

钟艾皱起眉头,表情有些愤怒。

殉情?十八岁的高中生小屁孩,连情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殉情?

“那你们刚刚为什么说你们的关系是同学?”钟艾继续问道。

“我们已经分手了。”李熹子适时开口。

“可你们不是失去意识了么?”钟艾这下眉头皱更深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外星语。

一对失去意识三个月的情侣,在这段无意识的时间恢复了同学关系?

钟艾的逻辑体系已经全面崩溃,只想原地咆哮:不是!!老天爷!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运行方式?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其实我们彼此之间没有确认,但从我们爬上岸那一瞬间开始,我们都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李熹子继续说道,赵凯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钟艾这才惊觉,刚刚李熹子母亲描述的场景,只是他们失踪,后在河边被找到。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比如一方意外落水,另一方施救,又比如其他突发状况,再或者是他们走到河边便直接被鬼缠上。

就是没想到,他们是相约殉情。

阴暗河边,稚嫩的年轻的男女,以为自己真情有托,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生死相许。

谁知,他们自信的走下冰冷的河,偏偏又双双抛弃了山盟海誓,挣扎上了岸。

钟艾陷入了想象,看着眼前两张年轻的脸,一时说不出话。

会客厅的院子清风吹过,给冷气十足的房间带来一丝暖意,又瞬间消散,窗外不知名的鸟河虫胡乱叫着。

叫的钟艾心烦意乱,她回头求助般看向破奴。

破奴却十分淡然,在一旁静静听着,只是此刻脸上也不免露出嘲讽的笑容,千百年来,在和平时代成长的年轻人总是这么轻率自信。

赵凯自嘲的笑了笑,先一步崩溃:“你为什么骗我!”

他站起了身,此刻身体朝着李熹子微微弯着,眼神中都是愤怒。

这声声嘶力竭的质问骤然响起,一瞬间连鸟叫虫鸣声都小了许多。

李熹子闻言也笑起来,只是她性格被母亲带着稍有些胆小,因而此刻眼中带了些泪花。

“赵凯,我只比你先上岸一分钟,你难道没骗我吗?”李熹子声音轻柔,愤怒只给她带来了一点点强硬。

她没站起来,只是仰着头,和赵凯眼神相对。

钟艾居然从他们眼中读出了恨意,一种最赤裸最直接的恨意,她甚至害怕下一秒这两人就会互掐脖子,把对方掐死。

“别让他们浪费时间了,质问等活下来再问也不迟。”破奴看两人马上就要开始掐架互骂,赶忙阻止。

划了钟艾一刀才换来的几个小时,不可以白白浪费。

“好了,先收收你们的爱恨情仇,当务之急先活下来,给我讲讲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走到那个河边的,以及你们在河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最后怎么下水又怎么上岸的。”钟艾上前说着,把赵凯拉回原来的位置,随后一屁股坐在了他们中间。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了情感调解节目的摄影棚。

赵凯也觉得自己太失态,率先开口道:“那天,我们在那个小镇花光了身上的零花钱,但还是决定向南走,可我们不能坐车,实在是怕被家里人找到,所以我们选了条偏僻的野路,手牵手……一起走,我们从下午走到了晚上,筋疲力尽,带的几瓶水也喝完了。”

“可那条路无穷无尽,怎么都走不完,又走了几个小时,才看到那条河,手电筒照着很清澈,我们喝了一点水,就在河边坐着休息。”

赵凯说到这,忽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心中翻腾而起,那晚河水的冰冷感忽然再次出现,恐惧、愤恨、无助淹没了一切。

他这才意识到,他的爱情很脆弱,他自己同样坚强不到哪里去。

钟艾见状,默默递上了一杯温热的茶到赵凯手中,让他缓和情绪。

眼神转向安静的李熹子,李熹子心领神会,继续赵凯的话道:“我们聊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聊到了梁祝、孔雀东南飞、罗密欧和朱丽叶……我妈妈年轻时候是戏曲工作者,我爸爸以前是语文老师,所以我从小就读了很多类似的故事……”

说完这句,她突然顿住,随后苦笑改口:“也不对,或许是我,注意力都在这类故事上。”

“又不知怎么,我们突然聊到说身上没钱,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赚,然后我们陷入了一种对未来的恐慌,他原生家庭不好,一向抑郁,所以他说,不如我们也学梁祝,殉情算了。”

“他一直很悲观,他母亲是历史学教授,他爸爸是个破了产的大老板,他总觉得这个世界要完蛋了,总是悲叹,还总说要自杀……”

李熹子似乎极力想拉拢钟艾,因而越说越急迫,最后几句甚至是握着钟艾胳膊讲的。

“我相信,我相信。”钟艾默默把她手放下,宽慰道。

“是,是我先提出的殉情,你就没有添把火吗?你还记得自己怎么说的吗?你说你最喜欢牡丹亭的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你说我们手牵手下去,如果有下辈子,说不定好运能在一起。”赵凯听到李熹子这番描述,忽然激动道,这番话说的声泪俱下。

“你说你讨厌你爸妈,总要你做淑女,要你各方面都好,谈恋爱还要被管,你说你也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所以你才答应的,不是吗?”

“赵凯,够了,你只是把我当成你装忧郁的工具,你总觉得你自己是个惊世骇俗的例外,总觉得这不满那不满,的确,你妈妈的确对你很严厉,但是你也从不听话啊,你说的想死也只是谎言而已。”李熹子不甘示弱,站起身来吼着回复。

钟艾坐在中间,感觉自己像个夹心饼干。

“你提出殉情,我同意了,我们走下了河,然后,十五分钟后,我们发现我们根本没有情,又爬了上来,就这么简单,指责的话,只有没爬上岸的人才有资格说,你装什么装?”李熹子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死死盯着赵凯的眼睛。

破奴和钟艾闻言不禁双双露出惊叹的表情,果然经历才是最好的素材,不敢想这样一大段精彩的对话来自两个十八岁的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