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身附异魂

第十一章

日子如水般流逝,雁镇入了夏,几场小雨之后,气温逐渐进入了顶点。

东花园的海棠花树只剩茂密的树叶,只有几盆矮小的四季海棠还在开花。

钟艾每天下午三点准时接待问客。

连续半个月,来访的问客都是问些简单的问题,其中财运和健康占了多数。

引得破奴连连感慨,一千多年来,他从没想过算命三大头里的姻缘竟然会成为冷门。

这日,雁镇晴空万里,钟宅来了两个奇特的问客。

是两个还在上高中的男女,刚满18岁,两人各自被自己的父母领着进了钟宅。

奇怪的是,这两人面色异常苍白,脚步十分沉重,脚上似乎挂了秤砣一般,一前一后缓慢地走进了会客厅。

一段15分钟的路硬生生走了半个多小时。

“小姐,他们来了,请问家属需要回避吗?”吴阿姨见人有些多,知道钟艾不喜欢太多人,贴心询问。

“回避。”破奴的声音响起。

“回避一下吧。”钟艾马上开口。

四位大人闻言,面面相觑,男孩的妈妈见状开口道:“钟大……钟小姐,孩子的情况我们要不要说一下?”

“不必了,他们自己会说。”钟艾拒绝道。

“可他们已经三个月没说话了啊。”女孩的父亲有些焦急,语气中还带着些怀疑和质问。

“我自有办法。”钟艾冷冷扔出5个字。

几个人又看了彼此半晌,最终还是带着犹疑离开了会客厅,跟着吴阿姨去了另一个院子的客厅等待。

等脚步离开,钟艾站起身,从屏风里走了出来。

她实在好奇,什么情况会把两个活生生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只见男孩女孩目光呆滞,端坐在沙发两端,低着头。

两人都是牛仔裤短袖的装扮,男孩头发有些长了,挡住了眼睛,女孩家长则给她扎了个马尾,十分干净利落。

“先试着问问八字。”破奴站在钟艾身边,开口道。

“你们叫什么?知道自己的八字吗?”

回应钟艾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弄点黑狗血来,涂满嘴唇,各点一滴到额头和右耳后,再问。”破奴的身影被盛夏下午的阳光穿过,此刻有种空灵感。

钟艾之前觉得他是阴暗的布玩偶,这一刻觉得他像玻璃娃娃一般。

沙发上的男女依然低着头坐着,悄无声息,要不是还可以看到他们起伏的胸膛,钟艾都怕自己眼前坐着的是两具尸体。

吴阿姨接到钟艾的消息,很快送来了一碗暗红的黑狗血。

钟艾干脆利落点在了眼前两人的额头以及耳后,随后转身背对着他们,把血放在了茶几上。

谁知一转身,那男孩和女孩早已抬起了头,正直愣愣地盯着钟艾。

钟艾被吓得连连退后好几步,小腿狠狠磕在了茶几角上,疼的她直抽气。

“最近不知犯了什么,怎么总是磕磕碰碰。”钟艾一边抱怨一边揉腿,天气太热,她只穿了一件黑色丝质裤子,一件简单的短袖。

“毛毛躁躁就毛毛躁躁,别什么事都怪命。”破奴在一旁吐槽。

“……”钟艾幽怨的眼神投过去,破奴躲过她的眼神,转身看向那两个坐的笔直的男女。

他们额头一点嫣红,嘴唇上的狗血多,已经缓缓流到了他们的下巴上,此刻的他们像是某种大餐完毕的野兽。

“你们叫什么?知道自己的八字吗?”钟艾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只见两人死死盯着钟艾的眼睛,同时开口。

“李熹子。”

“赵凯。”

“知道。”

“知道。”

两人像被输入了指令的机器人,异口同声,声音齐的可怕。

钟艾得了要领,继续道:“李熹子,请说一下你的八字。”

“丙子,庚午,壬……”

“赵凯,请说一下你的八字。”

“己卯,庚申,庚……”

“你们是什么关系?”钟艾听破奴指示问道。

“同学。”两人再次异口同声道。

“他们现在这样,很像是丢了魂,但黑狗血点上又能回答问题,说明他们的魂还在。”破奴陷入沉思,这样的情况他从没遇到过。

如果魂跟着他们的身体,他和钟艾不可能看不到,但是如果魂在身体里,他们便不会变成这种呆愣的样子。

钟艾看着他们的样子,若有所思。

“魂还在,但和丢魂差不多。”钟艾品着这句话。

忽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前几天在古阴阳志上看到的一个故事。

魏咸熙元年,雁镇东李氏,屠兽为业,夏入西山,失踪三日,后夜归独舍,神行呆滞月余,迟不复,其邻询阴阳师,阴阳师阵七日,不得其症,子时,师忽见李氏泣啼,声如妇幼,知身附异魂,驱之,李氏复三月,骤然暴毙,时,夜半子时。

“古阴阳志写,身附异魂,是不是也是这个情况?”钟艾小声问道。

破奴这才回神,猛然想起这桩一千多年前的旧事,那时雁镇作为阴阳师起源地,满地都是阴阳师,因而这个李屠夫的事并不是钟家人所解。

但那位接手李屠夫的阴阳师倒是和钟家当时的家主有些交情,李屠夫死后,那位阴阳师自责不已,最后也郁郁而终。

此后一千多年,他没遇到过类似的故事,没想到钟艾接手钟家没几天就遇到了。

“身附异魂,他们的魂也在他们体内,所以我们才看不到。”钟艾理清了前后关系,表情也舒展开来。

“我们是不是也要驱之?用什么呢?桃木剑?萨满鼓?铃铛?血绳?”钟艾兴奋的跑到架子前,摩拳擦掌准备挑个趁手的法器。

“现在还不行,我们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否则直接驱赶,恐怕他们也会落得和李屠夫一样的下场。”破奴阻止道。

“你认识那个李屠夫吗?为什么表情这么哀伤?”钟艾有些疑惑,破奴这个鬼从不漏出这样的表情,往常要么冷冰冰,要么就是贱兮兮,再不济也是高高在上故作深沉的样子。

“不认识,但你的祖先钟密认识那位为李屠夫驱魂的阴阳师。”

“他们相识……是什么值得哀伤的事情吗?”钟艾不解。

“那位阴阳师终生懊恼当时驱的武断,因此郁郁而终,如果我没记错,那年他才二十七岁,钟密为此也惆怅了好一阵,李屠夫倒是无父无母,但也才二十五岁,在青春年华便与世长辞。”

“那的确是个值得叹息的故事。”钟艾共情能力强,想到这位和祖先相识,因为失误郁郁而终的阴阳师,以及只是进山打猎为自己糊口就去世的李屠夫,心中有些酸。

正哀叹,忽然,门口闪进来一个女人的身影。

“大师,我孩子怎么样啊?这都一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