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海棠

锦绣坊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客人络绎不绝。

马车停驻,花朝二人下马车进了锦绣坊,挑着里头的金银首饰。

不远处,盯梢的人见状,只当主仆三人是来买首饰,也并未多想。见马车停在原地,索性拴好马去了不远处的茶棚喝茶,偶尔盯着马车看一眼。

彼时,牛车一路往反方向行驶,半刻钟后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将牛车放置好,赶车的少年郎抬眸,露出一张完全不符身份的脸,眉清目秀,眼神皎洁似月,只是瞧着有几分病气。

少年出了巷子,目标明确直直往一处去。

穿过层层街道,停在一处三层阁楼前,牌匾上‘留春楼’几字笔走龙蛇。

留春楼,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寻鲜问柳之所,轻纱曼舞、夜夜笙歌,以舞姬的曼妙舞姿闻名。听闻楼里新来了个美人花魁,温婉可人、貌若天仙,更是引得京城诸多富商、公子哥惦念着。

留春楼水涨船高,更是名头大甚。

白日里却瞧着不起眼的很,大门紧闭,毫无特别之处。

少年走近,行至一处小门跟前,动手轻扣了扣,便站在一旁等。

少顷,有人推门探出个脑袋,眼藏警惕,“留春楼做的是晚上的生意,公子来的早了些…”

少年郎并未多言,自袖中掏出断裂的狼毫笔递上。

那人接过,仔细打量一番,打开门做了个迎的姿势,“您里面请,海棠姑娘早已等候多时了。”

点头示意后,少年郎抬步进了小门,熟门熟路上了二楼最里间,推门而入。

“呦,我道是谁来了,这不是郁大小姐么?”

是了,少年郎正是郁子衿。

上马车前察觉侯府附近不对劲,马车行至半路时,她当即下了马车,以银两换了路人牛车作伪装。

“怎的这幅模样,莫不是侯府不供衣食?”女子再度出言调侃,轻笑声传遍整个屋子。

郁子衿循声望去,便见一人斜倚在贵妃榻上,身着轻纱红衣,薄如蝉翼的衣衫使得曼妙身段若隐若现,一双雪白玉足裸露在外。

她淡淡看一眼,无甚反应将视线移开,硬邦邦开口:“有尾巴跟着,想法子甩掉了。”

瞧见她这般模样,榻上倚着的女子瞪她一眼,不信邪地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赤足轻点行至近前,纤纤玉手轻挑上她的下巴,“好一个俊俏小郎君模样~”

媚眼如丝,摄人心魂。

“你差人送信物来,就为了说这个?”郁子衿硬邦邦开口,抬手将下巴阻力打掉,端的是不解风情,“海棠,有事说事,别卖关子了。我如今回了侯府,还被旁人盯上,来一趟可不容易。”

提及正事,海棠也收了玩笑之意,正色道:“你托我所查之事有眉目了。”

郁子衿眸子一亮,眼底划过希冀之色,静等下文。

海棠知她心切,也不卖关子,饮一口茶润润嗓子后道:“你所画那刺青样式独特,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那人相貌平平,腕间刺青正是你所画样式,但丝毫瞧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一开始话语间也很是谨慎,小翠多灌了几杯,喝的不省露了底,道是在上虞司做事,且身居要职,还不是小喽啰。”

上虞司?

郁子衿低喃,脑海中浮现那张漠然的脸。

与此同时,锦绣坊。

魏撷骑马自街上路过,随意一瞥,正好瞧见茶棚饮茶的二人,不禁皱了皱眉。

身侧之人见状,当即招来人询问:“吩咐你二人盯着永安侯府,竟来此处偷懒躲闲?”

“属下本是盯着永安侯府的,只是…”男人纠结片刻,闭了闭眼道,“郁大小姐出了门,我二人便跟过来了。”

“哦?”

魏撷颇为诧异抬了抬眸子,笑问:“她人在何处?”

第一次见主子这般兴趣浓烈,二人微愣,慢半拍指向马车,战战兢兢回话:“郁大小姐未曾露面,应是在马车中,她的贴身丫鬟去了锦绣坊挑选。”

前脚声称自己体弱,后脚不畏严寒出了门,就为了买个首饰俗物?

若没记错,对于京城高门显贵,锦绣坊向来是带着物件上门让各府挑选。再不济,选了样式直接派丫鬟来取就是。

天寒地冻,何至于亲自跑一趟?

心思几经转折,魏撷似笑非笑开口:“确定人在马车内?”

二人不说话,身子忍不住颤抖。

魏撷冷哼一声,懒得再同二人多言只字半语,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近马车。

赶巧,花朝二人捧着首饰盒自锦绣坊出来,看清马车旁多出来的人影时,当即大骇,忙不迭见礼:“奴婢花朝、桂月,见过锦王殿下。”

两人低着头跪在地上,察觉周遭迫人气势,心里止不住哀嚎:小姐啊,这下真要完了!

将二人慌张之色尽收眼底,魏撷冷着脸问:“你家小姐呢?”

花朝战战兢兢跪着,心里头直打鼓。一旁,桂月还算镇定,却也是埋着头不敢吱声。

“嗯?”

明显不悦的气息传来,花朝视死如归地闭眼,正想着编造何种谎话糊弄,身后有人先一步开了口。

“不曾想王爷竟这般关切臣女动向,当真是稀奇。”

声色清亮,花朝二人听着只觉犹如仙音悦耳。

不远处,男人危险地眯了眯眸子。

郁子衿身穿白衣襦裙,缓步下了锦绣坊的台阶,一步步走近。

桂月见状,赶忙起身从马车拿了青莲绒绛丝斗篷出来披在自家小姐身上,不忘嘀咕,“外面天冷,小姐身子本就弱些,该好好在马车上待着,怎么下来了?”

“无妨。”郁子衿拢了拢斗篷,柔声开口,“久不见你二人出来,便想着进去寻一寻,谁料人多竟岔开了。”

话落,好似才想起身旁还有其他人,屈了屈身子见礼,“臣女见过王爷,不知王爷寻臣女所为何事?”

魏撷不作声,冷漠深邃的眸子紧盯着她。

“王爷这般密切关注臣女的一言一行。”话音微顿,郁子衿罕见地红了脸,转头神色促狭笑问,“莫不是…心悦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