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苦了你了

“小姐，到了。”

奴仆先一步跳下车辕，出言招呼。

马车内，郁子衿缓缓睁开眼，重重呼一口气后，起身下了马车。

站在高大威严的门前，抬头望着牌匾上龙飞凤舞的‘永安侯府’四字，陌生又熟悉。

“小姐？”

一旁奴仆只当她是紧张，笑笑道：“小姐莫怕，侯爷是良善之人，夫人平日里更是时常挂念着您。”

郁子衿听着，勉强扯了扯嘴角。

踏入侯府大门，随着奴仆一路到了前厅。

同前世一般无二，侯府所有人都在其中。

见她进屋，纷纷侧目看来，眼神从头打量到脚，神色各不相同，侧目同相近之人窃窃私语。

“模样倒是极好，半点看不出是乡下那穷乡僻壤的地儿长大的。”

“同静姝丫头也有几分相似…”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瞧着仪态也不错，再加上这脸蛋，比旁人家自小养在闺阁的千金小姐也不差多少。”

“你莫不是忘了她那灾星名头…”

郁子衿面色如常，直至最后一句时，手指下意识地蜷缩几分。

‘灾星’二字，已经许久不曾听过了。

“丫头，到这儿来。”

主位，老夫人开了口。

郁子衿乖顺上前，任由老人牵着手打量。

老人眼神慈爱，又道：“好孩子，如今可有名姓？”

“郁有仪，儿子觉得此名甚好。”

“回祖母，孙女名为子衿。”

厅内，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许是未料到她是这般回答，左首位坐着的人微愣，片刻后侧目而视，眸色隐隐透着怒意。

对方不说话，郁子衿也无甚反应。

厅中气氛突然变得古怪起来，静可听针。

一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曾出言，视线在郁子衿身上徘徊几度，心底多出几分谴责来。

初来乍到，竟直言驳侯爷的面。

穷乡僻岭长大的丫头，到底是不懂规矩了些。

最后，还是主位的老夫人一锤定音，“添了姓在前就是，郁子衿，的确是个好名字。”

“多谢祖母。”

郁子衿恭敬福了福身子，眸色淡然。

左首位，郁怀仁虽心有不悦，又不能出言驳了老夫人的脸面，闻言到底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便是认亲。

老夫人指着左首位介绍，“这便是你父母亲，多年未见，只怕已然忘了模样吧？”

怎么会忘记？

收起思绪，郁子衿低声唤人：“见过父亲、母亲。”

方才被驳了面子，郁怀仁神色不痛快，只淡淡道一句，“起来吧。”

一旁，妇人眼眶湿润，眸中满是疼惜：“子衿…”

她自小珍视的女儿，六年不见，竟这般瘦弱。

宋氏心疼不已，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颤抖着手抚上郁子衿的脸，将人揽入怀中，“听奴仆说那葛氏那口子阳奉阴违，平日里对你算不得好…，乖女儿，这些年可苦了你了。”

如此说着，又是好一通哭。

感受着久违的温暖，郁子衿只觉不真实，好似踩在云朵上，轻飘飘的，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太过恍惚，以至于安慰的话也忘了说。

“大嫂莫要太伤心，大小姐总归是回来了。回了侯府，往后便无人敢再欺她。”右侧妇人笑着宽慰。

宋氏止了泪，拉起郁子衿的手，笑着同她介绍说话之人，“这是你二叔母，幼时还抱过你呢。”

郁子衿行礼唤人，姿态乖顺，叫人挑不出错。

剩下的就是同龄兄弟姐妹了。

郁家大房子嗣不丰，除了她这个‘灾星’外，再无其他。

相比之下，二房还算过得去。

老大郁云霆年满十六，如今正在书院求学，是以并不在场。二姑娘名为郁云初，瞧着不过十二三，文文静静站着二叔母旁边。旁侧还有个小男孩，身形瘦弱、面色有几分病态，老夫人并未过多介绍，只言名为郁宁。

郁子衿一一见过，视线在郁宁身上稍作停顿，而后不着痕迹移开。

心中作何想不说，明面上的功夫，众人自然得做。

一圈认亲下来，郁子衿听了不少奉承的话，礼也照单全收。

行为举止挑不出错，面上更是冷静，瞧着大大方方，倒不似是在乡下长大的姑娘。

宋氏瞧着满意，频频点头。

吩咐下人摆了饭后，转头看向郁子衿和颜悦色道：“不知你爱吃些什么，便叫厨房多做了几道菜，你可得多尝尝，若有哪些不合口味的，说出来便是，也好吩咐厨房记着些。”

“劳母亲挂念。”

郁子衿低声回话，扶着宋氏坐下后，在旁边位置落座。

众人各自落座，听得外头有细碎脚步声响。

“夫人，二小姐回来了。”

丫鬟进屋禀报，所言之人也紧随其后。

少女掀帘进来，身着浅紫色襦裙，长发高高挽起盘成髻，钗一镂空金步摇，随着走动发出轻响声。

略施粉黛，绛点朱唇。

“静姝丫头回来了。”

主位，老夫人笑着打趣，“你倒是回的巧，莫不是闻到家中饭香，掐着时辰特意赶回来的？”

“祖母怎的又笑话我！”

少女当即红了脸，气呼呼跺脚。

宋氏也跟着笑，开口招呼：“好了，快过来坐下，瞧你咋咋乎乎的，像什么样子。”

话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身旁已然坐了人。

转头对上郁子衿，宋氏神色有些不自然，低声道：“这是娘收养的孤女，取名为静姝，往后你二人以姐妹相称，还需互相帮扶着才好。”

还未等她开口，郁静姝已是走上前，笑盈盈递上一物道：“娘说姐姐今日回府，这赤金点翠步摇就当是送姐姐的见面礼。”

“此物贵重，我…”

郁子衿话至一半，宋氏迫不及待打断，瞪一眼郁静姝道：“你这丫头糊涂了不成？这赤金点翠步摇乃是贵妃娘娘所赠，如何能轻易送人？”

话落，转而又望向郁子衿：“子衿，你莫要多心，实在是此举不合规矩…”

郁子衿张了张口，想要解释自己并未多想，却再度被打断。

“行了，用饭吧。”老夫人开了口，眼含警告看一眼郁子衿，“再折腾下去，饭菜都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