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随着怪人咒语声起,温伯韬顿时觉得耳畔异响不断,声音越来越大,直至如霹雳一般,扰得他头顶直冒冷汗。连忙守定心神,口念《清心咒》不止,异响渐渐淡去。这时候戏班的其他人也围了过来,纷纷问温伯韬出了什么事。怪人见对方人多势众,丝毫没有惧意,道:“你比那小子有出息,看来我得动点真格的了。”手指不断变换姿势,一束红光在指尖跳跃,越来越大。温伯韬见这态势,心中一惊,知道随着这光的发出,这里人群拥挤,躲闪空间狭小,自己必中无疑。也无暇反击,忙凝聚全身魂力,念《清心咒》的速度越来越快。

正此时,走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对那怪人说道:“老包,别忘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不要多生事端。”怪人对那老者极为尊重,闻声收身肃立,低头应了一声。老者身后跟了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人,眼戴墨镜,身穿衬衫,脚踏皮鞋,正是当下时髦人士的标准搭配。他跟在老者身后东张西望,望见温子衿,轻薄地对着她抬抬下巴,打了个口哨。温子衿脸一红,对他好不厌恶。那老者打量了温伯韬和温子衿一眼,催促着那年轻人离开。

三人走后,温伯韬将余三思带入后台,检查了一下,发现余三思虽然神志不清,好在魂魄未丢,仅仅是受了影响。于是念了个咒语,在余三思太阳穴处一按,将他拍醒。余三思这才明白自己施术不成,反而中了别人的招,产生了幻觉。温子衿说道:“哥,这几个是什么人?好像也懂巫阳术啊。”温伯韬不无担忧地说道:“怕是来者不善。”嘱咐两人先回家,自己将戏演完就早点回去。

温家住城东边,是老式的四合院,上下两层,厨房在西侧,为了方便日常买菜进出,对外开了个小门。两人回到家中,路过厨房,几人正在忙碌着切菜做饭,一个矮个子小伙子看见他俩热情地打了招呼。温子衿拿了一块红烧肉吃,又拿了一块给余三思,问道:“喜乐,客人到了没?”喜乐点头道:“在客厅,和师父聊天呢。”他平常话不多,和师兄弟关系也一般,余三思常照顾他,倒和他关系不错。余三思转身往外走时,他偷偷塞了熟鸡蛋在余三思的口袋里,又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不要让温子衿知道。余三思心领神会,对他笑了笑。

客厅正上方挂巫阳像和吕母像,两边各摆了两张太师椅。巫阳被巫阳术士尊为天祖,吕母则称为圣祖,是巫阳术士家中常挂的画像。

巫阳术是一种控制魂魄的古老法术,据说由先秦时期一个名叫巫阳的人所创,最早的记载可见于屈原的《招魂》中:“魂魂离散,汝筮予之。”到了唐宋时期,巫阳术得到兴盛,广为流传并发展出不同的门派,由于过于分散没有统一的组织,开始内耗而逐渐衰落。宋朝将人遗孀吕氏作《巫阳书》,收集整理了护体、祝由、驱魂等巫阳术,并将松散的各派联合起来,壮大了巫阳,因此被后人尊称为吕母,成为了巫阳教的圣祖。巫阳教的一个重要节日,是每五年一次的五月初五,这是吕母辞世的日子。后世的巫阳术士,全都在这一天祭拜吕母,这一天便称为“吕母祭”。

温子衿走在前面,往客厅中看了一眼,不由脸一黑,站住了不愿进去。余三思紧跟在身后,措不及防撞在她身上,奇道:“怎么不走了?”温子衿往里指了指,余三思看见客厅中,左侧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的人,四五十岁的模样,是他的师父温浩。身旁是个白头老头,是长老雷爽。右侧则是在戏场所见的三个人,上方是白发老头,中间是时髦青年,下方则是那个怪人。此时巫阳像和吕母像下插了三支清香,厅内香气缭绕,温浩正和白发老头相谈甚欢。他听见厅外的声响,抬头看见温余两人,招呼他们进去。余三思推了温子衿一把,温子衿不乐意地走到温浩身边,低声叫了声“爸”。温浩介绍白发老者是巫阳南派掌门贺秋声,青年是他的儿子贺伟民,那个怪人叫包五四,是南派的护法。又介绍了温子衿和余三思,让他们打招呼。余三思高声问好,温子衿却是不情愿地叫了声“叔叔好”,狠狠地盯了那怪人一眼。怪人目视前方,脸色轻松,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时髦青年自看见她后,一直盯着她看,与她眼神相对,露出了馋笑。温子衿脸上面无表情,扭过头不理他。

贺秋声望着温子衿,赞叹道:“好侄女,十几年没见,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看这鹅蛋脸盘,这眉目清秀,就是个旺夫相。还记得我吗?小时候你要骑在我脖子上,不骑就哭闹,还在我脖子上撒了一泡尿。”温子衿听她说小时候的丑事,不禁脸一红,摇头说道:“那时候还不懂事,早忘记了。”贺秋声含笑点头:“是啊,一晃这么多年了。不过你和伟民有婚约,可不能忘记了。”余三思和温子衿面面相觑。贺秋声转头看着温浩,加强了语气问道:“是吧?都记得吧?”温父手摇折扇,笑而不语。

贺秋生对贺伟民说道:“你不是给你温子衿妹妹准备了礼物吗?还不拿出来?”贺伟民对温子衿越看越喜不自禁,闻言忙称是,从包五四手里接过一个袋子,走到温子衿面前,操着一口古怪的广东腔说:“这系英国当前最流行的贝雷帽,最好最贵的啦,我可是费了老大劲让人带来的,希望你能喜欢。”温子衿见这新潮玩意,本要接过,瞥见余三思神色怪异,忙摇手说:“这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不喜欢帽子的。”贺伟民本是得意洋洋,觉得年轻人没有不喜欢新潮的,自己肯定是投温子衿所好。没想到却被她拒绝,尴尬地立在原地不知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