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如果能重来，我还是如此

明月西去，朝阳东升。

伴随着轰地一声，拳印随风而涨，将三丈开外的两块顽石崩得粉碎。

周牧收拳而立，任由身体上的汗液连珠成串，顺着肌肤缓缓流下。

间歇不断地打了一夜拳，饶是他有灵气淬体，也有些吃不消了。

远方的竹林影影绰绰的，有几道人影行来。

他的五感均有提升，尤以目力见长，所以轻易就认出了那是向三川几人。

咔嗒一声。

草屋的木窗合上，屋里的姜瑶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也不知道趴在窗台看了多久。

“头，你醒了？”

向三川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赤裸上身迎风而立的周牧。

这种带着野性的男子气概，与周牧那略显清秀的面容形成的鲜明反差，使得向三川一时间看得有些失了神，险些一脚踏空栽了跟头。

他在心里暗道：“头这家伙，不仅转了性子，连精气神都完全不同了。”

待到众人走近，周牧道了声“辛苦”，而后问：“县城里什么情况？”

向三川也不废话，挑重要的依次说了：“赵松风的动作很快，现在全城各处交通要道已经贴了我们的通缉令。”

“韩牛家中已经没人，应该是顺利逃了出去。”

“我们牢里的其他几个兄弟，都已经在突围的时候被乱刀砍死……还有王破……”

说到这里，向三川的神情略微一黯，虽说平日里大家以酒肉朋友相称，但真正到了生死别离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心情低落。

其余几人也都埋头不语。

周牧低眉，微微握紧了拳，深吸口气，继续问道：“王破怎么了？”

另一个稍微年轻些的狱卒答说：“王破右手被赵典……被赵松风那厮一刀斩断，成了废人。不过暂时没害他性命，而是把他捆了吊在城门口。我们远远观之，他伤势极重，不容乐观，若不加救治，再经太阳曝晒，撑不过三日。”

“赵松风这是在逼我现身。”周牧心知肚明，“对了，王破还有个亲妹妹？”

向三川点头说道：“我们也去探了，王家妹子并不在。街坊邻居也说没见官差捕快，想来应该是藏匿好了。不过……”他看向草屋，压低声音，“姜瑶姑娘的爹娘都被姓孙的带人抓了……”

见向三川吞吞吐吐，周牧道：“有话就说。”

“赵松风放话，从明天开始，若是头你一日不现身，就杀一人；两日不现身，就杀两人。姜瑶姑娘的双亲，还有我们那些死去弟兄的家族血亲，杀光为止。”

周牧对此已有预料，赵松风能够称霸松山县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狠辣无情的行事风格。

此番起事太过仓促匆忙，连累了这许多无辜之人。

“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向三川沉吟片刻，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岂有自投罗网的道理。”

“你说的没错。”周牧从怀中取出两大袋子银钱，抛了过去。

这已经是他现在的全部身家。

一把接过，向三川皱眉问道：“头你这是何意？”

“我与赵松风，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但你们不是，没必要跟着我枉送性命，拿着这些钱，去其它郡县也能谋条不错的生路。”

其余三个狱卒见周牧心意已决，内心深处颇有意动。

赵松风的手段他们最为清楚，第一次激情燃烧逃掉性命已是天大的侥幸，再让他们掉头回去送死，却是万万没有勇气了。尤其是当他们远远地看到王破被悬吊在城门上的样子，更让他们有些胆寒。

向三川沉思不语，反倒是一直很少说话的韩牛突然开口：“周头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以前我们是酒肉关系，但如今我们是出生入死彼此交了性命的，你让我们置身事外？我不喜王破，但却也不可能撇下他不管！”

“再说了，死去的弟兄们难道是贱命一条？他们的在世亲人就该被赵松风所害？”

这番话掷地有声，听得向三川他们几个顿时无地自容。

“他妈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周头你不用说了，不就是赵松风吗？老子就是要掀他个底朝天。”

“松山监狱那地方早该换换主人了。”

众人当即表态，向三川扔回那两个钱袋子，道：“这钱就算你欠我们的，等完事后，我们再来讨要。”

韩牛又道：“周头，我也是老江湖了，你那双拳虎虎生威，未尝就不是赵松风的对手。不知这拳法可有来路，师承何人？若是能请动尊师出手，赵松风那手刀法当不过尔尔。”

周牧凝眉，看了韩牛一眼，道：“哪有什么师承，只是家传的拳法而已，粗浅得很。”

韩牛点到即止，不再追问。

接下来，众人就开始针对松山县城的布防情况，展开讨论，想要制定一套劫狱救人的行动方案。他们都在县衙当过几年差，对松山县捕快狱卒的数量、值班、岗哨等情况可以说了如指掌，一番讨论下来，方案渐渐成型。

考虑到赵松风有可能将计就计，所以他们又多制定了两套计划备用。

等到全部商议确定，已至黄昏。

众人简单吃些东西后，向三川他们就各自找了间草屋休息，养精蓄锐，以备战后半夜。

周牧则来到姜瑶的房间，给她换药。

“嘶……”

草药触碰到姜瑶的手指，她轻轻一颤，但强忍痛意，弱声说道，“周爷，都是我不好。”

“的确。”

周牧嗯了一声，“当日在破庙，就该一刀送你上路，也省了这许多麻烦事。”

“啊？是的，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姜瑶声若蚊蝇，一遍遍重复着，渐渐啜泣起来，但又不敢放声，强自忍着。

涂好草药，周牧看着楚楚可怜的姜瑶，道：“可该死的本来就是赵桧。如果回到那晚，我的刀还是会捅向赵桧，而不是你。”

泣声顿止，姜瑶抬头，眼眶中挂着晶莹的泪花，痴痴地看着周牧，不知在想些什么。

“世间恶人从不会觉得是自己不好，只有良人才会。”

周牧说完，转身出了房间，向竹林深处走去。

向三川他们需要靠睡觉来养精蓄锐，而周牧不需要，他要走远一些，以免拳风嚯嚯扰了众人休养。

月下，竹林，不眠夜。

晚风，拳声，蓄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