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摩尔迦娜看了眼两边，压低了声音：“能和您私下说吗？”
艾薇罗娅点了点头，转头对圣物管理员吩咐几句，便带着这对姐妹走下了平台。很快，四人便来到一间茶室，由迪昂为她们沏好茶水后，才继续接上之前的话题。
“请容我为之刚才的失礼道歉，小姐。”摩尔迦娜放下茶杯，歉意地说道：“我并不是有意要打断你们的谈话，只是为了阿尔辛娜，我想要向您请求一件事情。”
“这倒是没什么。”艾薇罗娅摇了摇头：“只不过，你特意要求和我私下沟通，想必是什么和家族内部有关的事情吧。”
“正是如此。”摩尔迦娜轻咳了声，想让妹妹接上这个话题，毕竟从小到大，阿尔辛娜都是个胆小怕生的孩子，要是再不锻炼一下，摩尔迦娜很担心，以后她会不会忘了怎么说话。
“姐、姐姐……”阿尔辛娜犹犹豫豫地抬起了眼，但在接触到那双翠眸的瞬间，又迅速把头重新埋了回去：“对、对不起、对不起……”
“抱歉，还是我来吧。”摩尔迦娜叹了口气，对艾薇罗娅说道：“实际上，我想和阿尔辛娜一起，向您宣誓效忠，从此脱离考希克家族，同时也不再成为一名骑士。”
“……你等等，先让我缓缓。”艾薇罗娅连忙伸手制止住她，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角：“我先确认下，你们的确是摩尔迦娜与阿尔辛娜姐妹本人吧？”
“当然是我们本人。”
“同时，你们还是五十年前的首席家族骑士，亚纳尔·考希克目前唯二的孙女。”
“是的，您居然知道这么多关于我们的事情？”
“最后，你们还都拥有自己专属的侍从机甲，只等参与仪式，就可以成为正规的骑士，为家族献上自己的力量与忠诚。”
“正是如此，这也是我们想脱离家族的原因，我和阿尔辛娜都不想当上骑士。”
“就是这个我理解不了。”艾薇罗娅重重地放下茶杯，银勺在杯壁上撞出细碎的响声：“为什么？你们天生高贵，享受着家族的资源，可是现在，你们却要逃离自己的职责，背弃自己的家人，甚至不惜求助于外人，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为什么？”
“……这和我们家的秘密有关。”摩尔迦娜沉默了半晌后，才哑着声音说道：“但只有在您答应我们的请求后，我才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您。”
“这不可能。”艾薇罗娅回绝道：“我不会因为一个语焉不详的原因，就贸然答应这种请求。你们有没有想过，倘若我真的应下，去向巴尔领主请求允许，会对我造成多少损害？”
“我……”摩尔迦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颓然地垂下了头：“……抱歉，我没有想过。”
“起码你还能意识到，尽管是在事后，但同时也是赶在一切开始之前。”艾薇罗娅说道：“所以，要不要详细说下？为什么你会这么迫切地想要离开家族，甚至拒绝成为一名骑士？”
“好吧，看来如果我不把原委说清楚，您是不会继续听下去的。”摩尔迦娜叹了口气：“其实也不难理解，您应该知道，所有骑士在坐上王座以后，会与其中的先祖们交流吧？”
“这是常识，每个家族的成员都知道。”艾薇罗娅想起自己初次驾驶【不屈号】的时候，不禁觉得大脑还有点幻痛：“难不成，你要说的秘密就和这个有关？”
“是、是的……”阿尔辛娜细若蚊呐地说道，手指紧紧地攥住了裙摆：“家族的王座，和其他骑士都不一样，因为它会把每个坐上去的人都吃掉……”
把人吃掉？艾薇罗娅挑了下眉，这个形容还真是颇具想象。她的圣物保管员早已检查过所有考希克的骑士，自然也确认过每台机械王座的状态。结论是，这些王座的保存状况都还完好，只要进行一点细微的调整，就能安装到骑士上接着使用。
“阿尔辛娜，别乱说。”摩尔迦娜轻轻拍了下妹妹的头顶：“请不要误会，玛斯库小姐，阿尔辛娜说的吃掉，并不是字面或物理意义上的，只是一种基于文学性的形容而已。”
“要是物理意义上的吃人也太恐怖了。”艾薇罗娅吐槽道：“所以真相是什么？”
“真相是，随着我们接触王座中的逝者越来越久，我们的感情也会被逐渐剥离。精神与机甲，这两样东西会逐渐融合，直到人类的灵魂与骑士的机魂不分彼此为止。”
“在家族内部，这种境界被称作【大宁静】，是一名考希克骑士能达到的，最高境界的标志。凡是您在家族中看到的，那些面容憔悴、无血无泪的人，都是抵达了大宁静的骑士。”
“所以，你是想避免这一结果，才拒绝成为骑士的？”艾薇罗娅摩挲着杯柄，想起之前在议事厅中看到的东西。或许，那些灰雾中的色彩，代表着人类本该拥有的各类感情？
“是的，玛斯库小姐。”摩尔迦娜点头答道：“我不想失去感情，也不想看到阿尔辛娜失去感情。而且，我也不希望我们姐妹两个，要一辈子都生活在这个地底世界。”
“我、我想看一次花。”阿尔辛娜小声说道，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向艾薇罗娅的眼睛：“太阳、月亮、青草、雪花……我在书里面，看到的很多很多东西，我都想……”
“嗯，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艾薇罗娅迟疑道，在心里权衡着利弊：“但如果不当骑士的话，摩尔迦娜，你想过你和妹妹能做些什么吗？”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如果能离开家族，我们打算都去当圣物保管员。”摩尔迦娜说道：“不过，阿尔辛娜会注重机甲那边，而我则专注于为骑士服务，负责血统与基因等方面。”
这倒是个相当少见的选择，不过之前在多纳尔的古籍上，艾薇罗娅也读到过类似的历史。而且，考虑到她目前的队伍，像黑白姐妹这样的贵族幕僚，自然还是越多越好的。
“好……吧，既然你都考虑清楚了，那我就去找巴尔领主问问。”艾薇罗娅眨了眨眼，算是答应了这对姐妹的请求：“至于宣誓的事，等我回来再说，还用不着那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