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雀回笼

李云生起了逗逗她的心思，微微一笑，将气血凝聚指尖，“唰”地一下划过，草绳应声而断。

蛐蛐扑棱两下翅膀，唱着高亢的歌飞向天空。

赵江仙却不高兴了，鼓着腮帮子，拽着绳子的一端，另一端却空落落地垂在车轮上。

李云生笑道：“这蛐蛐生来不易，你要是把它一口吃了，遵循弱肉强食的法则，也算给它个痛快，这样折磨它，反倒有虐待的嫌疑了。”

赵江仙眼中波光流转，不再计较蛐蛐的事，反倒对他刚才的话产生兴趣，捧着脸问道：

“你真是这么觉得的吗？失去自由，等于生不如死？”

李云生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没错，便点头承认了。

赵江仙脸上浮现出两个小酒窝，李云生这时才注意到，她居然还有一颗小虎牙，这样笑的时候刚好露出一个尖尖，甚是可爱。

她道：“那，如果一个人也失去自由，你会像刚才那样，顺手帮他解脱吗？”

李云生笑道：“解脱这个词用得不好，像是往生转世的意思，用解救更贴切。”

“好吧，那你会解救吗？”

李云生想了想，坚定道：“如果不触及到我的利益的话，会。”

潜台词是：如果救他会触及到我的利益，那就另算了。

赵江仙收起笑容，不再正对着他，把脚丫收拢，并在一起，稳稳落在车上，双手交替放在小腹前，坐姿十分端正，撇了撇嘴，说道：

“你倒是真诚得紧，救人还要考虑得失。”

李云生自动忽略她林妹妹式的阴阳怪气，这不过是乱世中生存的基本守则。

商队管事纵马凑到他旁边，低声笑道：

“李公子，别看我们家小姐看上去傻乎乎的很是天真，实则脑子灵活着哩！”

“比如这个‘趁着别家商会都不愿意大老远跑到北方售卖煤炭的时候，我们一家吃下全部市场’的主意，就是她想出来的。”

管事也很聪明，他把前面那句损人的话说得很轻很快，又把后面那句夸人的话说得很大声，故意让赵江仙听到。

赵江仙扬起雪白的脖颈，轻哼一声，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怪不得，刚才问她关于买卖的事，能一口气把其中的逻辑理顺，一点结巴都没有。

而商队前后遍地的牛羊，便是她的成绩。

管事眨了眨眼，问道：“说起来，还未曾请教李公子，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何要向南去？”

“我瞧李公子的打扮，应该不是生意人吧？”

的确，李云生到现在为止，都只来得及在回破云城之前，简单洗漱一番，身上穿的还是找苍生教术士小庄要的麻衣，虽然外面套了软甲，但整个人乍一看上去，就是不伦不类。

李云生笑着回应道：“去南方求学。”

管事眼前一亮，“李公子是读书人？”

李云生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

认得字，应该也算……吧？

既是厉害的武者，又是读书人。

管事的表情像是捡到了宝，抚着下巴的短须，充满欣赏地重新打量他。

若能将此人招进商会，或许会是一个难得的助力。

管事不怕他贪财，更不怕他品行不好，暗中受贿。

相反，他反倒希望李云生喜欢钱，有弱点的人才好掌控。

做他们这一行的，要的偏偏就是“不太干净”。

太干净的人，刚正不阿，宁折不弯，断然做不成生意；

太不干净的人，心狠手辣，贪得无厌，招进来只会给自家商会招黑。

“不太干净”，则刚刚好。

三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的心思，一路无话。

此地离边关已经不远，李云生戴了面具，盘查的士兵自然瞧不出端倪，看了商队的路引后，便直接放行。

又行数日，一路南下，沿路的树林也从针叶林渐渐变为针叶林掺杂阔叶林，一行人终于回到赵府。

赵江仙得知李云生要去渊明学院，流露出遗憾的神色，道：

“我们家倒是承了亲戚的荫蔽，获得推荐名额，可惜只有一个，还要分给我兄长，我自己就去不成了。”

李云生笑道：“渊明学院我虽没去过，但也略有耳闻，虽是培养天才的地方，却也不见得每个学员都是天才，其中亦不乏庸碌之辈，赵小姐去不成，也不必惋惜。”

赵江仙知道他在安慰自己，渊明学院，只要是大玄人，都知道这个名号的含金量。

若是江湖人士，顶着渊明弟子的身份，同辈见了敬三分，前辈见了敬一分；

若是一心仕途的学子，顶着渊明弟子的身份，踏入官场，起步便是七品官，就算品行不端才能庸碌，单靠着贪也能贪活后半生；

若是武者，且不说身份，单是在渊明学院进修过，未来武道的前途就要比同龄人高出不少；

若是术士，渊明学院藏书万卷，更有无数前辈领路修行，各种术法信手拈来。

这样的修行圣地，怎能叫人不向往？

赵江仙只得把思绪藏在心里，调整一下表情，敲响赵府朱红色大门上的门环，甜甜地喊道：“爹！你女儿回来啦！”

门后顿时一阵手忙脚乱，很快传来开门声，从门后探出一颗小老头的脑袋。

也许是来不及整理，小老头花白的鬓发显得很杂乱，头冠也是歪的。

看身高，应该只到李云生胸口，和赵江仙差不多高。

老头一见赵江仙，顿时眉开眼笑，把门整个儿打开，扑上来狠狠抱了她一下，又往她脸上亲了一口，欢喜道：

“宝贝女儿！你可算回来了！这一路上没少受苦吧？”

他扶着赵江仙的肩膀，仔细打量，啧啧摇头道：

“不行，晒黑了，也瘦了，那群下人肯定是亏待你了。”

赵江仙苦笑两声，“没有啦，是我自己不想吃太多。”

“那怎么行！”

小老头眼睛一瞪，胡子一吹，喊道：“来人！速速去给小姐准备一桌好吃的！”

说罢，他便拉起赵江仙的胳膊，大笑道：“走走走，咱们进屋说，让爹好好看看。”

“一个月没见，可想死爹爹了！”

赵江仙回头招呼道：

“都快进来吧，还有李公子，你也快进来。”

小老头的动作猛地僵住，机械回头，就看到一个丰神玉立、英姿挺拔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外，笑着挥手跟他打招呼。

“我不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