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忧心的教士

“她是个瑟兰人！”

在李奥的房间里，恩里克以李奥前所未见的激烈姿态表达着不满，他涨红了脸，声嘶力竭的宣讲。

“这些狡诈，恶毒，阴险的瑟兰人迟早会用他们的阴谋诡计摧毁我们的一切美德！”

李奥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活了二十几年，他已经能理解这里的大部分人了。

但让他理解这里的种族歧视还是太为难他了。

不，这也不是种族歧视。

维恩位于大陆最东方，瑟兰在最西方，这两个种族都不接壤要怎么歧视？

甚至因为都信奉正教中的一支，又不存在任何领土纠纷的可能，这两边关系还挺好的，至少自然派诸王都是合作态度，有商船路过也是能帮就帮。

如此理性的恩里克也会有这样的一面吗……长见识了。

“恩里克，我不觉得人的种族就能决定性格。”李奥想不出要如何合理的安抚恩里克，只能说实话，“而且我印象里的瑟兰只有他们的诗歌，挺辉煌灿烂的不是吗？”

“大人，您不知道，诗歌无法说明什么，哪里的人不会写诗呢？”恩里克见李奥不同意，继续他热情的演说，“自从希尔兰的圣王登上王座，自然派的历史开始记载以来，八百年间，自然派诸国的统治者仍是古代王者的子孙。”

“可是瑟兰人呢？几百年来统治家族换了二十多个，阴谋政变从未有一日停止，没有一个皇帝是正常继位，他们的历史上写满了诡计和仇杀！您难道可以想象，一个在这种环境下长成的——姑且称之为人的东西——可以成为忠诚的官吏吗？！”

“这就更没得说了，安娜的父辈就移民过来了，她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离开维恩，很早就被托付给我们的同族教养，她修习的也是自然派法术而不是瑟兰人的经院派，”李奥越发难以理解，“请你告诉我，她那些狡诈的同族要用什么方式，跨越整个大陆，把那些阴谋诡计教给她？”

“她的血管里流着那肮脏的血！”

不是，哥们？

李奥并未愤怒，而是感到荒谬：“‘那从善的，便待他以善，即使是罪人的孩子，也不以他们的血而憎恶’，恩里克！圣者的教诲你难道忘了吗？”

怎么轮到我来提醒你犯戒了？你天天念经念到哪里去了？

恩里克顿时如遭雷击，颤抖着跪下，五体投地，低声泣诉着改悔。

李奥静静等待着。

这种话就是作为世俗领主的李奥说出口，也是要受谴责的，庆幸吧恩里克，至少这里没有别人，不然你作为教士的上升空间就到头了，只要你想进步，一定有人拿这话出来攻击你。

“如果你冷静下来了，请告诉我究竟是什么让你如此愤怒。”

恩里克缓缓起身，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庄严肃穆：“大人……我的一位友人曾作为使者出使瑟兰，还没有半年就死于未知的谋杀……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失态。”

这你让我说什么好呢。

李奥终于理解了一点，但也只有一点：“我可以原谅，也理解你的偏见，但不要让我再听到你的这种论调。”

“是，大人，”恩里克低头领命，却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奇异的青铜片，两头系着皮绳，双手奉上，“大人，这是我制作的护符，能保护您免受……未知的法术的威胁，请您收下吧。”

李奥简直要气笑了。

你甚至搞了这种东西来防着她吗？

但是无论怎么说，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考虑，李奥也不好再说什么。

接过护符，贴身系在颈下，李奥没好气的说：“还傻站着干什么？该干啥干啥去。”

恩里克匆匆离开后，李奥独自枯坐了一会。

人心里的芥蒂……恐怕没那么容易消失啊。

其他人恐怕未见得有多么待见这个小姑娘。

得给安娜一个机会，一个证明的机会，让所有人，也让我，看看她到底有多大本事。

主意已定，李奥去仓库找安娜。

自从她来了，简单面试之后，李奥就把清点仓库的任务交给了她。

她不认识营地里的任何一个人，也就不存在徇私舞弊的可能，太合理了。

推开仓库的门，李奥倒吸一口凉气。

一只孤零零的鹅毛笔悬在半空，在账本上写写划划。

既视感太强了以至于让他想起了某些电影。

法术能这么用的？

安娜的法术造诣似乎不如恩里克，但创意确实超出不少，李奥从没看恩里克整过这种活。

在仓库内东拐西拐，李奥终于在货架深处，刚刚买来的火腿边上，找到了她。

安娜见他来了，仰头汇报道：“大人，火腿少了四个，我正在找。其它东西也少了不少。”

李奥看着旁边货架上一个不少的十二个火腿，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是，这三层货架一层四个，你还能数错了？

等等。

李奥比较了一下第三层货架和安娜的身高，忍不住笑出声来。

“大人，”安娜诧异地看向他，“您笑什么？可能有窃贼啊。”

李奥强行让自己的表情严肃起来：“以我的判断，确实是窃贼，而且是个个子不高的窃贼。”

“什么？大人您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

“你跳起来就能抓到她了。”

安娜听信了他的鬼话，奋力一跳，然后瞬间红了脸颊。

“大人，都是我的错，我马上重新检查。”安娜低着头，怯生生地说道。

“得了，这活你别干了，是我考虑不周，”李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有更重要的事情交给你。”

安娜并未反抗李奥的大手：“大人，您吩咐。”

“安娜，我记得你说你在王都的时候，学过建筑学？”

“是的。我的老师主持了维恩圣堂的修建，他说我学得不错。”

“那我交给你一个任务，”李奥看着面前的女孩，想起刚才的事情，不由得又笑起来，“狼群威胁下我们无法在本地采猎，这会导致缺乏新鲜食物。但是狼群可没本事过河，我计划安排人到河对岸以去避免危险。”

“所以奔马河上需要一座桥梁，就由你来安排建设，人手，工具任你调遣，但是修得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