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追亡逐北

那头狼已经不能称之为活着了，它只是暂时没死。

不需要冒险继续战斗，只要跟在后面慢慢地追，很快就会看见它流血而亡。

那样的伤口是不可能自然痊愈的了。

他安排恩里克和盖林带部返回，自己和阿方索继续追击。

一行人沿沿着血迹，不紧不慢地往前赶。

“阿方索，”李奥的身体仍然隐隐作痛，但好了很多，又把破损的盔甲脱了，现在是真正一身轻松，“干得漂亮，回去给你加钱，你那一矛就值得一个金币！”

“呜呼~”阿方索夹紧马腹，三两步跟上李奥。

李奥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先发制人：“你要是来夸我慷慨的话可以不必说。”

被李奥强行打断，她显然憋得难受：“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我很想知道你说这些废话是图个什么？”

“出来讨生活就这样咯，漂亮话又不值钱，多说几句没准你一高兴多给点钱，那不说白不说。”

“我看你像贵族出身，家里有事？为这点钱弄成这样。”

“家里人倒没啥事，是我自己说要出来闯荡。牛都吹出去了，再回去要钱，我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惨就惨的点，争的是那一口气。”

“干这个好过吗？”

“能好过吗？偶尔有点大生意，大部分时间都在到处晃悠找活，跟你干这一趟够我吃几个月的了。”

“我不是问你日子好不好过，维恩这种地方有几个人日子好过，”李奥微笑着抬手擦汗，“我问你心里好过吗？你那一口气争上来了？”

“哈！这辈子都没这么爽过！”她摇头晃脑的大笑起来，链甲沙沙地一阵响。

自由的人啊……

“得了，反正我粮食多，你回头走时带点干粮走吧，腌肉也拿点。”

“哎！大人您的仁慈——”

“你给我打住，别给我来那套。”

你这已经变成职业病了属于是。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带着一小队民兵，缓缓追击。

……

河畔，那头巨兽已经失去了最后的体力，趴在泥地上喘息。

伤口出血已经渐渐少了很多，只是浅浅地流淌着。

并不是血止住了，只是已经无血可流。

这头庞大的生灵在此刻终于褪去了它的凶戾，虔敬地臣服在死亡的脚下。

它望见独行旷野时的自由，与老狼王搏斗时的激烈，掌管种群，肆意驱猎时的快意，子嗣出生时的欢欣。

以及彻底失去这一切的痛苦。

从决斗得来的王位，又将由决斗失去。

胜利者成为王，而战败者死去，从来都是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你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了，胜利者。

一双手轻轻抚上它的额头，缓缓合上它的双眼。

“它死了，大人。”

李奥翻身下马，轻轻地走到巨狼身侧，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上它的后腰。

在并不刺目的阳光下，它的皮毛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之前都没机会细看，这么一看它真漂亮。”

李奥发自内心地感叹，这东西此时简直称的上是神圣。

一片土地所能供养的顶级掠食者是有限的，之前是狼群，以后会是李奥的猎人，营地周围不会再出现这样的巨兽了。

“尸体要怎么处理。”

“拖是拖不回去的大人，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车来装，”阿方索从腰间抽出匕首，“皮剥下来带走，牙也可以留着，或者把整个脑袋都带走。或者您愿意的话，也可以拿点别的小零件，但我提醒您一句——这玩意绝对不好吃。”

长矛留下的伤口在腹部中央，本来就是要破开的。这样一来，皮毛上就只有肩上骑枪留下的小伤口，对这样的大家伙来说可以忽略了。

这样的巨兽的皮毛无疑是无价的宝物，铺在瑟兰皇帝的宫殿上都绝不显得寒碜。

头颅也是一样的，悬在殿上足以震慑一切宵小。

虽然是宝物，但李奥还是打算把这俩玩意卖了。

宝物不能当饭吃，他的勇武也是不证自明的东西，不太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显示。那么尽快将其转化为可用的资源，投入领地建设才是正经。

另一方面，国王都没有这种东西，李奥要是自己拿着，多少有点僭越。国王是爽快人，也许不在意，但没准有别人从中挑拨。

你让我白送那也是舍不得的，卖了拉倒，省得麻烦。

既然卖，那就按最贵的方式来：“整个头带走吧，没别的好留的，你会剥皮？”

“得嘞！”阿方索干净利落地划开皮毛，将其与尚且温热的肉一点点分离，“没这本事也就不干这行了。”

“你这身本事又是哪里学的，我可没听过哪家贵族小姐学这些。”

“我可是出生在维恩，彻头彻尾的维恩人，出生第二天就看着我爹砍海盗，奶和血不知道哪个见得多。我怎么可能和那些娇小姐一样嘛。不过剥皮确实是后来学的，很简单的，看两遍就会了。”

海军那一片的吗？

也不一定，说不准是海盗上岸劫掠。

“我看你的相貌，父辈是从希尔兰来的，戈兰山那一片的？”

“我父亲是镜河口的，我母亲是戈兰山的，”她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剥着皮，血不可避免地溅到脸上，看着挺唬人，“你这么说，看来我长得更像我母亲咯？”

“你很高兴？”

“她可是有名的美女哦。”她笑得越发灿烂。

“得了，来搭把手，”她牵着皮毛，示意李奥去，“别瞎猜，猜错了是对别人不敬，猜对了也叫我不高兴，等回头要走的时候，我告诉你好了。”

李奥一边伸手拉着毛皮，一边环顾四周，见民兵们没有松懈警戒，放心下来。

“得，我不问了，你好好干活吧。”

这活干得比李奥想象地细致得多，也慢得多，一直走到日色渐渐昏暗，皮毛和头骨才从躯干上彻底分离。

几个民兵轮流扛着兽皮和颅骨，一行人踏上返回的路途。

一阵阵饥饿在李奥肚肠中肆掠，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暗暗想着：“这趟回去得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