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死那个妖女!

明珠开了一家医馆,药材份量都是实打实的。

有钱没钱的,她都一视同仁。那治不起病的,她也同样治疗,不收钱。病人

有上了年纪的,也有没上年纪的。

为了提供更好的服务,她给年纪小的准备了许多零嘴、给年纪大的准备了躺

椅、养生粥。

在这道街上生活着的人还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人人都夸明珠是小圣人。

小圣人确实是心地善良。邻里邻居的有需要帮忙的她都会去帮忙,谁有个小痛小痒的,她也不嫌烦,既按摩又给吃的……

每每采购药材,她都要经过街角处。

明珠手挽着篮子从那过时,一群孩子正在争抢一个满身沾满灰尘的肉包子。

他们无家可归,是街边的乞儿。

那肉包子是不远处的王家包子铺所扔掉的,苍蝇落在包子上“哼唧哼唧”,客人见了都嫌弃的摆摆手。

苍蝇飞走了,包子被随意扔在路边。那包子大大的,皮厚肉薄,满身的灰尘。却被这群孩子当成了无价之宝。

明珠颠了颠手中剩下的碎银子,她将碎银子递给小乞儿。一个个脏兮兮的手“张牙虎爪”地往明珠那粉嫩嫩的手心里伸去。

明珠想劝他们去找个营生,但,张了张嘴,又住了口。

那乞儿灰扑扑的围作一起。他们低着头,弓着腰,双手攥着那碎银子,往自己的身上挂着的破布里藏,掀起一个眼皮子,畏缩缩的看她。

待明珠走后,那乞儿圈里钻出了几个黑瘦的小矮子跟在明珠后面……

明珠喜爱艳丽的颜色,喜欢穿靓丽色儿的衣裳,像一个小姑娘一样。

她帮街边妇人家女儿驱虫时,她从妇人口中得知那妇人针线活极好,便提出让她帮自己做件衣裳。

她给她衣服料子,她帮她做衣裳。她给她一两钱当报酬,她就可以拿了报酬去买大米。

在给小女孩提裤子时,明珠发现这女孩身上穿的衣裳不像是衣裳,倒像是男孩穿的破布,还是破着几个洞的烂布。

明珠拿出两匹布给街边的那个妇人。

一匹是粉的,一匹是黄的。布都是亮丽的色儿,都是小姑娘该穿的色儿。

她指着一个更为活泼些的颜色给那妇人看,说是送给妞妞当礼物,算是驱虫时不哭不闹的奖励。

妇人如愿买了米,明珠也如愿穿上了新衣裳。只是这衣服料子摸着手感挺好的,穿起来倒显得不尽人意。

扎人的很!

屋外传来叫喊声。

那是车夫老牛的声音,老牛年轻时干的是卖力气的活,老了老了也该干不动了,他又干起了给人拉车的活。

人活一辈子了,力气也卖了一辈子,也就被人喊作了老牛。

老牛,老牛,卖力不愁!

老牛给明珠说王员外有请,那是这道街上最富裕的人家

明珠踏上了车,进了王员外的府邸。王员外说要长长见识,看看这人人夸的

小圣人到底长个什么样,提出让明珠作府上的府医。

明珠摇头拒绝。

王员外又说自己最近有些头疼,让明珠给看看。王员外肥头大耳,面色红润,哪里像是有病的样子?

明珠坐下,将手搭在王员外的手腕上,按理给他开了几副降血压的方子。顿了顿,明珠抿了抿唇,说:“吃食还是少做些的好!”

明珠出了王员外的府邸,上了老牛的黄包车。

老牛的腿看上去要比旁人肥大的些。

明珠犹豫了下,说:“这腿得治啊!”

老牛放下车楞,低声说:“没钱治啊!”

明珠下了车说:“不打紧的,明珠医馆不收你钱!”她将车费递给老牛后,又说,“治病要紧啊。”

老力摆摆手,说,员外给过了,明珠不用再给车钱了。

明珠走向医馆。

老牛拉起车,迈开几步后,扭头去看明珠进医馆的背影……

明珠医馆旁有个做摊食的,那是刘大妈的一个营生。

因为明珠医馆的缘故,刘大妈的生意也跟着好了不少。所以,刘大妈可喜欢明珠了。

刘大妈家有个姑娘,这姑娘生得很是肥硕,不听声音的话,还以为是个壮汉。幸运的是,这姑娘已经有了个要谈婚论嫁的少年郎,不用再发愁嫁人的事了。

这少年郎长的可谓是一表人才,可惜却是个搬货的。

少年郎只去过医馆一次,打那后,少年郎便常常往医馆跑。

医馆待遇好,比搬货不知好了多少倍。他常围着明珠打转,想留下来寻个营生。

明珠也觉得不错,便同意这个提议。她又想起在街边那争抢包子的几个乞儿,

便想也寻来做个跑腿的伙计。

乞儿不是很乐意,那即将谈婚论嫁的刘家姑娘也不是很愿意。

少年郎也不恼,上来就给姑娘分了手。

刘家姑娘在家哭红了眼,卖摊食的刘大妈嘴边又挂起了那该死的字样,街边乞儿照样蹲守在不知哪个小贩前,饿狼扑火般地扑向那随意丢弃的食物。

小圣人的名声越传越大。工作地上,老板常常夸起她;学堂上,讲师也时不时挂在嘴边;饭桌上,就连谈起的话题开口第一句又是她……

“明珠!明珠!”又是明珠!

有钱的认识明珠,没钱的也认识明珠;

有权的知道明珠,没权的也知道明珠;

更有钱的、更有权的也知道了明珠,都要来瞧上一眼。

明珠医馆的门槛快要被踏破。

有挖人的、有提出要合并的、有说要入股的……

明珠倒是一一都摇了头。

她怕小孩看病没了零嘴吃、她怕老人累了没有躺椅躺、她怕那几个乞儿彻底没了活计、她也怕老牛的腿无处可医……

街上的马车一个接一个,从明珠医馆直直地排到了街的那头。有富丽的马车、有普通的马车、有破破旧旧的牛车……都是冲着明珠去的。

富裕的员外常常光顾明珠药馆,就连镇上的人有病没病的也要去明珠药馆里

“逛逛街、拉拉呱”。

街边的妇人红了眼、街坊邻居酸了话。

街的那头开着一家德仁医馆,德仁医馆原先不叫德仁医馆,那是由一所百年药馆改名而来。

德仁药馆听起来像是德仁要关。掌柜的嫌弃不吉利便改名为德仁医馆。

德仁医馆的掌柜的脸长,小眼睛,瘦高瘦高的。

掌柜的爱财,用假药,真药掺着假药,药量还不足。

疗效慢的很,病人出钱出的狠。

打明珠开馆以来,掌柜的便留了心。明珠药馆越红火,掌柜的眼珠子转得越来越活、手下的算盘“劈里啪啦”地打地越来越响、馆里的伙计动不动都要往明珠医馆的方向去跑跑腿、回来还要听掌柜的那“藏着掖着”打听消息的声音。

“明珠医馆有多少人?”

“明珠医馆去了多少人?”

“唉!唉!”

掌柜的路过拐角处,也要正着头,斜着眼睛去看明珠医馆今儿去了多少人。

他家的老婆子说起明珠那鲜亮的衣服挨了打,他家里幼子馋起明珠馆里的零

嘴挨了扇……

回医馆就得经过街角处,街角处又有一堆躲在屋檐下乘凉的、烦人碍眼的大

爷大妈们,嘴里嚼着从医馆要来的小孩子零嘴、直嚷嚷着那善良的“小圣人。”

……

掌柜的胡须捏了又捏,手里的算盘活算是停了停。

“恐怕这薪酬得再降降了!”

他雇的黄包车跑的越来越慢。

“老牛啊,看你这脸色,像是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啊!”

他说话的语速也越来越慢。

路过拐角的大爷大妈们,捏着胡须冲着他们直摇头。

“唉呀~唉呀~倒像是被什么恶鬼给缠了身!”

……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大爷大妈们慌了神,老牛老牛迷了向。

一传一,十传百。

有说明珠是假圣人的,有说明珠是谋人财、害人命的……

还有人说明珠是那伤天害理的妖女、靠吸人活气过活的妖女!

街边的乞儿弯腰从地上捡起银两。

一两、二两、三两,乞儿兴奋的满眼发光,一天两天地去明珠家外、药馆外转

转弯。

明珠见了他,知道他不愿作跑腿的伙计,便从小孩子的零嘴中捏起几颗糖递给

他。

乞儿每天都有钱花,每天都有糖吃。每天甜滋滋的,过得还算是不赖!

当明珠知道街上传闻时,街上已经传的邪里邪乎。

说她是那害人性命、谋人钱财的伤天害理的妖女!

明珠医馆被一个人打头扔了石头,打那天后,医馆门口每天都落着大大小小

的石块

街上有个有名的小滑头,那是王员外的跟班,他个子算不上高、也算不上矮,

微弓着腰,天天爱说些有的没的、神啊鬼啊的,他整天满镇子的乱跑。

一会揣着兜儿去去刘大妈的摊食处,一会叉着腰儿与乘凉的大爷大妈拉拉呱。

神啊,鬼啊的,真神奇!

街上传的越邪乎,小滑头越兴奋,眼珠子一转,朝王员外家里跑去。

王员外是个迷信的胖子,有个成仙访道、长生不老的梦。

“员外!员外!我可听说了啊,杀死那无恶不作的妖女,可以积德行、可以成

仙呢!”

小滑头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谄笑着伸着手比划着。

王员外像“猪”一样“吭叽吭叽”地笑起来,戴着绿扳指的那只手像五个毛毛虫

一样地挤作一团,重重地拍在案几上。

“赏!赏!赏!”

街上的传闻越来越邪乎,涉及到神啊、鬼啊、魔啊、仙啊的。

街上的人心各异的。

有兴奋的、有恐惧的、有漠不关心的……

怎么会出现妖女呢?

家里的小孩也不让吃零嘴了,天天跑上山去嚼那苦涩涩的树叶根。

家里的老人也不让去躺那躺椅闲拉呱了,天天睁眼闭眼就是烧火做饭。

“吃吃吃!躺躺躺!说说说!好吃懒做的,让人毒死都不奇怪!”

明珠医馆越来越冷清了,德仁医馆越来越有人气儿了。

掌柜的在人抓药时,听人说起那妖鬼的祖宗八代;在人打针时,听人论起这

鬼神的孽果;在人把脉时,又听人辩起世上妖的善恶

员外嘴里的东西越塞越多,人也越来越胖。

听说,人成仙后可是要辟谷的(不吃饭)!

听说,人成仙是必须要杀死妖怪的!

乞儿也不抢食了,天天在明珠家外、医馆外瞎晃悠。摊食大妈也不骂脏字了,

天天眯着眼睛瞧着明珠穿的什么衣服、明珠和谁出门了。拐角处的大爷大妈们

也不夸“小圣人”了,天天聚在一起、嚼着零嘴、幻想着自己成仙后仙风道骨的样

子。

好不威风!

那么,怎么才能杀死那个妖女呢?

家里烧火的木头少了、放羊用的鞭子丢了、小孩子玩的弹弓被人偷了……

雷声轰隆隆的,明珠起床去关窗户。

打雷亮闪,照在窗户上亮亮的。

隔着窗户,明珠看到了一群刚刚从地底下爬出的恶鬼,一只只手从地底下钻

出,手里拿着燃着的火把。

那是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王员外、那是低头嬉笑、细眉细眼的乞儿,那是

抬眉扬头、嘴里骂着脏字的摊食大妈……

他们有规有矩地喊着:“杀死那个妖女!杀死那个妖女!”

奇怪的是,凌厉的寒风却怎么也吹不灭那燃着的火星。

明珠大喊一声,想冲出门外。手紧紧握成拳,推了门、锤了门、打了门,门却怎么都弄不开!

明珠突然想到经常在屋外偷偷摸摸的乞儿,她骂了一声粗口。

火苗“噌噌”地生长,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站在屋内,隔着火光,看到了贪婪、看到了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