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寸深。
京郊,十里梅花坞,一声怒吼响遏行云。
“为什么追我?!”
前方奔逃的金钱豹还没进化完全,人身豹子脑袋,边吼边回头。
“铛”,撞在我的“铜墙铁壁”结界上。
这就是走路不看道的下场。
我慢悠悠跟上去,摔得七荤八素的豹妖畏惧往后缩。
“司天台,池雪涧,”我朝它亮令牌,照例走流程,“你闹市行凶,掠食幼童,现将你捉拿归案,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池雪涧,我知道你。”豹妖呲牙,半是威胁,“我们妖族中人都想认识一下你。”
“谢谢喜欢,不签名,不合画像,”我迎风抖开乾坤袋,“你是自己进来,还是等我踹?”
……
收拾完豹妖,已是天黑。
风雪加剧,我御剑前行一段,远远见小甲朝我迎上来,“师姐!”
我将乾坤袋扔给他。
“嚯,好沉。”小甲把缩成荷包大的袋子拎到眼前晃,“看来师姐此行收获颇丰,遇上什么趣事没有?给我讲讲?”
我道:“不如你先给我讲讲京中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还不就是那些,都多长时间了,太史令那老头仍然整日来找麻烦,咱们司天台跟钦天监划分开来,行的是司护大楚安宁之责,跟他们钦天监八竿子打不着,这妖祟横行的年头,没有我们,他们都得玩完,真不知道这帮吃闲饭的哪来的资格……
“再就是一年一度的新弟子招募,今年人数比往年多了很多,尤其是女弟子,十个有十个是冲着大师兄来的……
“对了,饭堂昨天新换了个伙夫……”
没一句是我想听的。
我压压他肩头,“陛下一连半月不曾临朝,是怎么回事,病得很严重吗?”
小甲停下絮叨,古怪看我一眼,露出一个鸡贼的笑。
我抬脚。
小甲捂着屁股往旁边跳,“别踹别踹,具体是什么情形我也不知道,师父最近日日入宫面圣,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师姐你去问问师父……啊,到家了。”
眼前九重阊阖开天阙,宫宇错综,依山而建,楼台雾掩,灯火辉煌。
山门正中一古旧牌匾,上书“司天”。
门下延出石阶三百级。
小甲一步跃三级,“估计陛下师姐夫只是偶感风寒,他不比咱们修仙之人,生病在所难免,师姐你也别太着急。”
我:“你哪只眼睛瞧见我着急了?”
我:“师姐夫又是什么称呼,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乱攀关系别怪我踹你。”
小甲小声嘟囔:“本来就是嘛。”
“是前姐夫!”
小甲:“恼羞成怒了还。”
他被我从台阶上踹了下去,一边惨叫一边翻跟头,漂亮的起落过后,复又立在我面前,得意道:
“怎么样师姐,我修为是不是涨了?来来来,你再试试我。”
我朝他微微一笑。
晚饭时分,几个弟子从饭堂打饭经过,探头探脑。
“大师姐又把谁踢上树了?”
“原来是小甲,那没事了。”
小甲卡在树杈动弹不得,哀嚎道:“我说的是试试,不是逝世……”
我站在树底,“这俩词在我眼里是一个意思。”
小甲要哭,“难怪姐夫要跟你分。”
“前姐夫。”我再度纠正。
“是我不要的他。”我补充。
师父并未回来。
童子道:“要不司监大人先去用饭,待国师大人回来,我回禀过后,再去请大人。”
“不必,我就在门口等。”
童子称“喏”,躬身而退,忽而眼睛一亮,“国师大人。”
一须发皆白的老者缓步而来,仙风道骨往我跟前一站,眼睛一眯,望定某棵树,“那上头蛄蛹的……是小甲不是?”
我张张口正要解释,师父一摆手,“算了,不重要。你此次南下捉妖,听说路上受了伤,可还要紧?”
那是半夜我被突然出现的妖怪偷袭了一遭,损失了几分修为精气,对我来说,实在是家常便饭,没所谓地摇头。
“此番南行,徒儿有些收获,想向师父禀报。”
师父:“不急,你奔波辛劳,先去梳洗用饭,明日再报也不迟。”
师父迈前一步,望着原地没动的我,“还有别的事?”
我:“……师父今日入宫,一切都还好?”
师父笑容意味深长,“你问谁?如果是问为师,为师挺好,陪太后打了太极,跟嬷嬷们打了麻将,哦对了……”
我抬头。
师父:“今早起来还打了小甲。”
我:“……”
捉弄徒弟好玩是不是。
我:“好的师父,没事了师父,我回住处了师父。”
师父笑呵呵目送我。
“还有陛下……”
我转身。
“陛下龙体偶感抱恙,不甚紧要,明日起将恢复议政,某些人可以把心放一放。”
“明日是十五。”
师父:“怎么?”
我道:“初一十五,司天台与钦天监应循例觐见天子,推定历法农时。”
师父:“这一贯是你师兄的活,你一小小司监,好像还不够格面圣,不合规矩。”
我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