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酒馆

报纸上的画面还在不断变化,就像现世的老旧放映机一般,一帧帧展现出目标地点的一些简介。

继信徒做礼拜的画面之后,是当地发达的医疗产业的模糊介绍和一些掉帧的模糊碎片,主要是关于该城市治安的落后——城市位于霍勒恩州南部的坎特州海尔森郡,地处广袤的平原中央,全年气候湿润多云雾。

“别看这座城市看起来似乎不大友好,我们的任务其实与这些关系不大,”德莱文跳到了桌子上——他蹦了三次才上去,这段时间他些缺乏锻炼了——标志性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委托的任务是找出在海尔森郡的连环绑架案凶手……在十三天前,这座城市的郡属医院遭到了不明男子的侵入,该名男子首先在医院的储物区制造火灾,待大部分人的视线转移向火情重灾区时,他假扮医院工作人员诱导正在逃难的一些儿童,并在事后联合同伴一齐对这些无辜的孩子实施绑架,至今都没有发现他们把这些儿童藏匿于何处。”

“根据当地执政官的上报——委托就是他发布的——当地巡警曾在一处废弃仓库追查到了这伙绑架犯的踪迹,并派出了大量人马,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巡警的支援源源不断且配有制式武器,但依旧没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之中有且不只有一名超凡者……在付出了三人的伤亡后,这些人再次潜逃……”

一旁喝着酒的劳伦斯突然对这委托起了兴趣,拿起了另外一份报纸仔细审阅,今天他戴着一副金丝眼镜,镜框下用细细的锁链连接着羊毛马甲胸口处的袋子,据他所说戴着眼镜是为了更好展现他艺术家的气质。

“就目前而言,这伙人之中虽然有超凡者,但实力并没有特别强,不过他们实施绑架的目的还不明确,这些孩子似乎都是随机的,而且也不是什么名流之后,所以可以排除勒索这一条……哦,对了。”猫头鹰突然想起什么,又跑回地上放置的一个箱子,把脑袋钻进去一阵翻找,然后费力地叼出一个卷轴。

“这是一些那群绑架犯的尸检记录……额……你们应该不介意吧……”他犹豫了一下。

珑先点了点头,然后几人都围了过来看着德莱文放在桌子上的卷轴。

“有意思……这些人生前都有过一定程度的肢体或者器官残缺……直接死因全部都是失血过多……”劳伦斯扶着镜框饶有兴趣地念着他总结的一些东西。

“是的,”德莱文啄了啄他又下意识摸着他脑袋的手,“具体的事件情况我们需要接受委托后在当地警局才能查看,尸体被储藏在那里的法医部……如何?大家有没有兴趣?这向委托学院给出的完成报酬是每人四点学分和两百点信用点,因为需要在十二月二十日前抵达协助追查逃犯的下落并在必要时抵挡他们的反扑,属于限时追凶型,难度和危险程度都不会很高……”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珑瞥了他一眼。

德莱文有些不好意思地缩着脖子:“那是意外……意外……这次保准没有。”

“最好是,”她耸了耸肩,举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酒,那是劳伦斯窖藏的,“我没有意见。”

风突然有些大了,吹得壁炉里的火焰一阵痉挛,咕噜噜赶忙让窗子都合上。

“我也觉得可行,”劳伦斯放下了眼镜,把它别在胸口,金属镜框在火焰的映照下跳跃着闪耀的光点,“我们是时候该去做任务了,积分榜上已经有几个小队积分都超过了两位数。”

林深有些举棋不定,他不是很喜欢不断冒着风险,但他需要去更多的地方才能试图找到有关那位加满都“遗留”下的东西,他需要他的灵魂碎片……劳伦斯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温和地笑了一下。

“没事的,上次可多亏了你,我们才能唤醒黛西夫人的意志……”

“那只是……”

“那也是你才能做出的,不是吗?我可完全做不到。”

“嗯……”

“你们呢?”劳伦斯搂着他的肩膀看向旁边一人一球。

二人对视了一下:“我们可以。”

“嗯,我和你们一起。”林深抬起头看向众人。

“那好,我现在就去学院酒馆走一下程序。”德莱文扑棱着翅膀飞到门前。

“等一下,”劳伦斯叫住了他,“今天可是周六,那里有舞会的,我可不能错过,说不得回来时我就无法享受生活了……”

走到门前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又看向坐着的林深:“苏勒——一起?”

不等林深反应,他就小跑过来拉拽着他往屋外走去,德莱文跟在二人身后,向屋里的几人打了声招呼就慢慢推上了房门。

珑看着窗外搂着的三人,觉得很是有趣,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就回房间收拾要准备的东西去了。

霍勒恩学院中心城三区——浆果酒馆。

炫目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挂着的灯罩里四散,光线最集中的地方是舞台,一些年轻的乐手在上面边打着节拍边唱歌,小号手和风琴手是两个矮人,拿着萨克斯的是一个三米多高的巨人。

舞池里,各族的少年少女纵情扭动着身姿,伴着学院里最近流行的爵士乐乐声节奏,沉溺于这欢乐酒意。

林深和劳伦斯坐在一侧的吧台。

“怎么,不去?”林深看向一旁的金发少年,刚一个人族少女邀他共舞,被他很礼貌地拒绝了。

“算咯——”他整个人都躺在靠背上,脑袋向后垂着,“明儿个还有正事,可不能被谁家美人给拐了去不是?”

他笑得有些肆意,浮动的灯光在他的发梢间穿梭,身后人群淡成了背景板,耳垂处的金属羽毛耳坠熠熠生辉。仰头叹了口气,然后又坐直了身子,拿起吧台桌子上的空杯,递给酒保:“一杯白兰地,加冰。”

“一样。”

两人碰杯。

“如何,觉得这里怎么样?”劳伦斯喝完杯中的酒液——冰凉中带着辛辣的味道,还有股果味——舔了舔唇角。

“还不错,就是觉得有些拥挤……”

“拥挤就对了嘛……”他搂着他,已经有了些醉意,“就是这个……额……感觉……”

林深扶住他:“从何说起?”

“你说……你自己看……这里有多少种族?”

“三个?可能是四个……”

“很奇妙吧……人们愿意放下一些芥蒂在这里自由享受和发泄……虽然我们这个世界已经维持了千年的和平,但怎么说呢?隔膜依旧存在,身份阶级依旧是障碍……”

两人又要了几杯。

“在这令人眼花缭乱的灯光下,我们往往看不清对方,也就不会在乎自己身侧的是谁……”

劳伦斯觉得有些热,脱下了外套放在椅背。

“你似乎一直都很关心这些?”

“唔……也不算吧……我只是不喜欢那些妨碍自由的手……来——为我们今天的自由干杯——”

少年又要了一杯,这次是一杯橘黄的烈酒。

林深按住了他伸过去的那只手:“得了,你已经喝了很多,这么烈的酒,再喝我可就得背你回去了,外边可刚下起了雪……”

劳伦斯嬉皮笑脸地攀着他说:“哪有?”

林深没回话,拿起那杯自己灌了下去,然后把手边的清酒推给他。

“好叭好叭……换一下就换一下叭。”他撇了撇嘴。

金发少年抿了一小口,而后仰头全部喝完:“你不知道……我从十五岁时逃出家里,在没遇见你们的两年多时间里,四处游历……不对,是四处流浪……”

“那我得好奇了,采访一下……劳伦斯先生您……是什么支撑着你享受着两年的颠沛流离?”边说他边攥住了劳伦斯又伸去拿杯子的手。

少年无奈把手收了回去,解了解崩得有些难受的扣子,有些结巴地开着口,林深觉得他是真醉了。

“颠沛流离算……算不上……靠着一些装神弄鬼的东西还是过得不错滴……”劳伦斯终于费劲解开了最让他不舒服的一个纽扣,“就是,不喜欢这个世界……就这样了……”

“嘎——挤死了挤死了……终于找到你们了——”

猫头鹰穿过不断移动的人群,终于跳到离他最近的林深腿上,头顶的羽毛都乱了。

“哦~尊敬的德莱文先生,事情办理得如何?”劳伦斯探身过去,面庞有些微红,眼神迷离。

“挺顺利的,那项委托我们是最早接的……”德莱文理了理自己的羽毛然后啄了一下他的发梢,“你有些醉了。”

“哪有——”

“苏勒,我们带他回去吧……”

“嗯,我去结一下帐。”

“干杯——哎呦——”

刚被林深套上他的麂皮夹克的劳伦斯突然向着灯光举杯致意,凳子一歪倒了下去,还好林深扶住了他。

少年醉眼朦胧,脸上还挂着不羁的笑容,马甲和衬衣解开了几个扣子,他给他一个个扣上,接着又给他穿上那件褐色的夹克。

“唉……德莱文,等一下——我先给他施一个保暖的魔法,外面天冷。”

“嗯嗯”

舞池里依旧人影攒动,乐声婉转。

“上来吧,劳伦斯先生,外面下雪地滑……”

“我呢我呢?”

“钻到他衣服……我们就一把伞……”

雪还积得不深,只有薄薄一层,少年撑着一把伞,伞下是另一个趴着酣睡的少年,一只猫头鹰从衣领处露出半个脑袋,啄着落下的些许雪花。

雪染白头,他没有抖去,林深似乎觉得,就这么一直下去,其实也挺好。

他突然希望,雪就一直这么下着,不要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