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死亡丧钟

“你怎么知道我在警察局？”

周仙民忍着筋骨剧痛，和米亚漫步在堆满落叶的街道上。

米亚眼波流转，略显哀怨。

“今天你没去工厂，华工说你正在唐人街决斗。爸爸担心你出事，就让我去找你……”

周仙民笑笑：“难不成，怕我被人打死？”

“他说，最近警察局会对华人下手，他不希望你出事。”

塞了一口手中的面包，周仙民又问：“只有施密特先生不希望我出事吗？”

米亚轻抬眼皮，转头回望了一眼，尴尬地垂下头。

……

四海旅店里挂起了几朵白花，算是对洪铁成的哀悼。

邱立按照周仙民的指导，把药材磨成粉和烈酒搅在一起，敷在周仙民的淤青的皮肤上。

“伤得重不重？”

“小意思，三五天就好了。”

邱立叼着两支烟点燃，取出一支塞进周仙民嘴里：“这个也能止疼。”

“邱立，你还没告诉我，公所为什么要给我注资。”

“回春和武胜两个堂口越来越不听话，老板要扶持新人。”

周仙民无奈地摇摇头：“你不会认为，我比他们听话吧？”

林莫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走来。

“老林，你今天也很反常。让我把旅店当堂口，不想过太平日子了？”

“太平日子？”林莫白一反常态，从邱立的烟盒里摸出一支，吧唧吧唧嘬了起来。“现在还有太平日子吗？我要是不支持你，不出三天，也会像洪铁成一样被人挂起来！”

林莫白越想越气，啐骂了几句，继续说道：

“我窝囊了半辈子，看了这么多年的窝里斗，也想他娘的潇洒一把！从今往后我这把老骨头就交给你，咱们就是堂口了！”

面条升腾热气扑在周仙民脸上，心里生出了暖意。

“邱立，我先说好，四海堂不碰黄赌毒，我另有打算。请你转告背后的老板，我一定不会让他亏钱。”

“生意的事以后再说，你现在的对手是大侠。”

可他说得云淡风轻，一旁默默抽烟的林莫白也不言语，这让周仙民觉得很反常。

“你们不怕我被大侠干掉？”

林莫白笑了出来：“你今天打裴秋溟的那几拳，真给我看傻了。大侠再厉害，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

……

第二天睡到临近中午，周仙民精神大好，走出旅店晒太阳，抬头看见四海旅馆的牌匾已经换成了“四海堂”。

“周，你好了？”

一回头，发现米亚穿着米白色的风衣款款而来。腰带垂在腰间，显露出纤柔的腰身。

周仙民微笑道：“别忘了，我就是最好的医生。”

米亚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周仙民捧在手里感受到掌心的温度，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她弯起眼眉：“你喜欢这家店里的面包，但又没办法买……”

面包店歧视华人，哪怕华人出双倍的钱也不卖。周仙民手里拿着面包，仿佛想到了什么。

“米亚，有空的话，一起吃饭吧？”

米亚忽闪着睫毛，愣住了：“什么时候？”

“五天之后，等我赢了这场比武。”

周仙民晒着洛圣都温暖的阳光，身上的淤青逐渐消散，彻骨的疼痛已经褪去一大半。他和米亚走在海边，手里捧着一把面包碎屑，静静等待前来觅食的海鸥。但不知道为什么，飞驰而来的水鸟只在周仙民身边盘旋一圈，带着惊恐飞走。

米亚捂嘴笑道：“你整天打架，连海鸥都害怕你。”

“那你不怕我？”

“老实说，最开始有点怕。”米亚的纤纤玉指把额前碎发别在耳后，露出面颊上的红晕，“但后来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周仙民双手搭在栏杆上。

“我怀疑你在嘲笑我的口音。”

米亚笑得更欢，白嫩肌肤憋得通红。

“我的意思是，你和我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白人傲慢，华人怯懦，可你很奇怪，好像两者兼有。”米亚侧过身子，满眼温柔地看着周仙民，“我甚至觉得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眼里有很多故事。”

周仙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他的秘密竟然被米亚发现，尽管这只是一句玩笑。

“假如，我真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你会怎么办？”

海边骤然刮起一阵寒风，米亚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手指被冻得通红，脸上却露出难得一见的童趣。

“你那个世界有趣吗？”

周仙民迎合米亚，装起了深沉，用老式舞台剧夸张的神色说道：“没意思，也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虽然没有刀光剑影的厮杀，但本质还是弱肉强食。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很想回去。不过现在想想，留在这里也挺好。”

“哪里好？”

两只海鸥飞到米亚身边盘旋，被伸手喂食的周仙民吓跑。

“不被人欺负也是种幸福，就连海鸥都害怕我。”

米亚背过身子，双手捂在胸前裹紧了风衣，任凭生硬的海风打在脸上。

“那场比武很重要吗？我没有阻拦你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

“很重要，但我会赢。”

……

周仙民送米亚回到了富人区的家中，迎着街区里白人震惊的眼神，回到海边沿着海岸线闲逛。

他很想看看这个二十年后足以比肩纽约的超级大都市。

吹来的海风让他愈发清醒，心里有一颗不知何时种下的种子正在悄悄发芽：

在洛圣都兴风作浪！

一阵黑云从海上飘来，不远处正在海滩上歇脚的几只水鸟惊作一团，振翅飞走。

空荡的海滩上，远远走来一个身影。

通过脸上的面罩和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周仙民一眼便认出了。

“大侠，你来了。”

大侠没应声，从身后掏出两条短棍，其中一支扔给了周仙民。

“只论拳脚我未必能干掉你，还是用兵器吧！”大侠手上的短棍挥舞出残影，“公平些，我们都用棍。”

周仙民把短棍拿在手里，手感非常别扭。他从来没练过兵器，更没用棍子打过人。

“为什么不在比武上打败我？”

大侠粗重的声音被面罩蒙住，更含混了些。

“我不喜欢抛头露面，还是悬赏更适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