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后来的三年级时光里,我发现她是个很活泼的女孩,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她爱穿黄色帽衫或卫衣,肚子上总有个口袋,爱穿裤子,很少穿裙子,喜欢吃零食,尤其是糖,爱攒贴画,尤其是美少女战士的,喜欢和卜欣讨论昨天《美少女战士》的情节(可惜那时候我家没有有线电视,看不了)。

她语文成绩很好,但是数学一般般,在此之前,她数学一直是班里中游,二三十名的样子,但自从那次期中考试之后,她开始主动请教我数学题,那时候身为舔狗的我各种倾囊相授,甚至她还命令卜欣和张博也跟着一起听,以至于后来她官瘾上来了,直接要求他俩的分数。一直到期末考试,我俩双百,后桌的两个“拖油瓶”也进了前十,我们小组第一。也正是因为这样,张博四年级的时候,他爹以为他是天才,转到实验小学去了。

在村里的时候,其实一开始我是讨厌学习的,同年龄段的小朋友们放学的时候就是各种疯跑,要么去河沟里抓蛤蟆,要么去水渠游泳,白天放风筝,晚上捉虫。而我呢,在家的时候被爷爷逼着练字,算题,在学校,又被温老师按着塞超纲的题,虽然考试的内容都会,但是我学习不是来自于自愿,这就导致了学习动力是十分不足的。当时如果没有爷爷和温老师的强压,估计用不了一年,我成绩就掉底了,因为我也想和小朋友们一起疯跑。

但是去县里上学后,因为留了一级,而且内容比我们学的要简单,甚至不用学就能拿满分,再加上还得教同桌,内驱力马上就有了,然后就玩命的学,用温老师那种方法,超纲的学,到三年级末的时候,我已经把六年级的老课本都学完了,到六年级的所有古诗也全背完了。如果一个人次次垫底,哪怕这次考试掉个十分八分的,甚至掉个一二十分他都不在乎,就像杜洋;但如果一个人次次满分,哪怕考出个99来都会自责。我倒不至于自责,只是感觉心理不舒服,追其原因,还是怕她瞧不起我,就像当初一脚踢开鹏飞那样“抛弃”我,那时候,我对她好像有一种莫名的依赖,哪怕全班人谁瞧不起我,谁不跟我玩都行,但她如果一天不跟我说话了,那我可能这一天心情都会很糟糕。

一直到四年级,经过一年的时间,班里的同学基本都接受了我是个农村来的“野人”,我的朋友也逐渐多了起来,当然,除了学委之外,因为自从我来了之后,她的成绩一落千丈,现在班里前十已经没她了,我们小组就占了四席。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课上:“我们重新调整一下座位,大家都把书包和椅子收拾好在外面排队,念到的同学进来。”

当时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她,她依然是面无表情,而我心里怦怦直跳。这时候我才突然想到,原来在村里上学的时候,每个学期都是要调座位的,一般会根据个头排,个头矮的排前面,个头高的排后面。我努力的回想着她在班里的个头,脑子里快速的比较着在我和她之间还有谁,但却因为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教室外面,男生一队,女生一队,当时我们是一起出去的,我想跟她尽量排在一起,幻想着还能被分为同桌的几率会高一些,但也是只幻象而已。前面有好几个男生找自己的好朋友插队,导致我又被挤到了后面,然后我就一直往前挤,一直到跟她齐平的位置上。她看到我过来,用那种略带惊讶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去默默排队。

“我们还能分到一桌吗?”

“不知道……”

“你比我高一点点,咱俩个头差不多。”

“不知道,听老师的吧……”

于是我开始默默排队。

“喂,你是不是喜欢张园?”我后面的一个男生小声问我,但明显她也听见了,然后转过头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边几个同学都是捂着嘴小声笑。

“敢瞎说我撕烂你嘴!下次考试别找我要答案!”确实被戳中了,但又不敢承认!

于是在同学们嬉笑打闹和我俩的沉默中,分组开始了。

“杜洋,王丹丹”

“啊……老师,我不想和杜洋一桌”那个叫王丹丹的同学抱怨。

“不想同桌,写学期考好点,次次考试垫底,有什么脸挑同桌!”班主任的脾气依然是暴躁无比,从分第一桌就开始,但我听到班主任接下来的话,内心瞬间豁达了:“从四年级开始,以后都按成绩分桌,你们那些出成绩烂的就滚后面去,别影响成绩好的同学,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同学们都是大气不敢出,但属我喊得最响,我看看她,依然是没有任何表情。

按照成绩最差,一组分完后,尘埃落定,我和她还是同桌,我心里早就美的乐开了花,我真的不想换其他同桌,在排队的时候我就想了个遍,对班里所有女生都进行了匹配,感觉没有一个适合的,就是她。

卜欣,还是坐我后面,但她同桌换人了,张博转校了,新同桌外号叫小四眼,因为他是我们班里唯一一个戴眼镜的,三年级之前是班里最矮的小屁孩,后来开始嗷嗷长个,现在比我高半头。这小子也是数学派的,他爸是县里一个小领导,妈妈是搞企业的,家里很富裕,所以报了很多课外班,还经常去少年宫参加“航模兴趣小组”。跟他一组后我才第一次听说少年宫,第一次知道啥叫“航模”。

强者愈强的道理大家都懂,铁打的一组铁打的组员,我们组包揽了每次考试的前五名,所以一直到五年级,我们几个一直是一组,为了让她高兴,每学期选组长的时候,我都推荐她,自己从来不跟她抢,卜欣是她好朋友,自然也选她,这直接导致了小四眼根本没有说话的份。

她小名叫“圆圆”,卜欣一直这样称呼她,于是,我感觉挺好听,也这样叫她。

一次小组背课文,我们几个都背过了,卜欣没有背过,于是组长就安排我去监督卜欣,直到她背过之后,顺口说“你去找圆圆背吧……”那是我第一次这样称呼她,然后我们三个都愣了一下,瞬间感觉她的小脸红扑扑的。但貌似她并没有反对,于是后面我就一直这样称呼她,习惯了之后大家都不觉得尴尬了。道是小四眼,第一次这样叫她的时候被她用圆规扎的嗷嗷叫。

因为那次排队时候同学一句玩笑话被传开,很多男生都有意无意的调侃她,叫她“大嫂”。那时候的孩子们就是觉得好玩,你越生气他们就传的越凶,后来有些小女生背后也开始跟着起哄。

为了避嫌,我开始有意避开她,没有学习上的事我很少跟她说话,印象中整个五年级后半学期的感觉又回到了我刚转学过来时候的状态,很少交流,也很少跟她打闹了。也许她也感觉到了“男女有别”,也开始疏远我了。之前下课的时候我们还会跟他们聊聊闲篇,谈谈《美少女战士》(后来我家装了有线电视),甚至因为我长得比她矮,她还会给我起外号,叫我“跳猴”。现在下课后我就跑后面跟我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了,是有上课或者互相背诵课文的时候,我才敢偷偷看她。

一次课间,她拿出裁纸刀准备用,小四眼看到她刀子很特别,就一把抢过来“这是啥刀子?”

“还给我!”她叫道,“这是我爸给我的,是手术刀。”

“让我玩玩”小四眼准备试试这刀子多锋利,她去抢,小四眼就躲,我看不过去了,也上手抢,结果不小心被刀子刮伤了手背,一道三公分的口子,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所有人都吓傻了。她被吓哭了……

“没事,我不告诉老师……”赶紧安慰她,又从作业本上撕了两张纸擦血,但是刀子划的太深了,从虎口往下,的肉都切开了,血根本止不住,但是那时上课铃已经响了,为了不让老师发现,我赶紧用袖子把伤口堵住。

她含着泪花从兜里掏出一块纸巾塞给我:“别跟别人说是我给的……”

我只是沉默,她又小声嘟囔:“还有……以后不许再叫我圆圆了。”

后来老师还是发现了,被送到医院,缝了五针,有条小血管被割开了。

五年级期末考试,那时候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考试那天,我俩仍然被分到了同一个班考试(其实我们年级就三个班,打散了按成绩排班)。下午两点半开始考数学,进考场的时候,我看她脸色惨白,感觉很没力气似的,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摇头,然后就回座位了。

考试到一半的时候,她突然吐了,然后就被老师扶出去了,卷子只写了一半。事后知道,当时她中午吃的面条有问题,有可能是食物中毒或者消化不良了。

但就因为那次,数学她不及格,只考到了28名,甚至那次她比鹏飞考的名次还差。(对,那小子后来被感化了,至于为什么,下文自见分晓)

拿到成绩的时候她就趴在桌子上哭个不停,我也不敢安慰她,只能使眼色让她的好闺蜜劝她。

说也奇怪,我考的全校第一,但整个暑假每每想起成绩单,我心里都不舒服,就感觉这次考试是自己失利了一样。我妈见人就炫耀“他强什么强,这次虽然考了第一,但语文丢了两分呢,平时就马虎的很,快六年级了还错字连篇!”而每次他炫耀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成绩单上28名的成绩,心里就各种酸楚,但在我妈看来就是“配合的不错”。

整个漫长的暑假就这样开始了……

一直到开学,我才搞明白为什么我一直对成绩单耿耿于怀——分桌!

开学第一天,老师换了,说是因为毕业班了,要让更有经验的毕业班老师带,我们班主任换成了宋甄老师,教语文的,数学老师叫戴聪。但仍然是按成绩分班,我们小组还是那个小组,唯独不同的是,组长没了,把当年的学委张贝贝换了进来!

说实在的,从我转学过来到现在,虽然张贝贝拼尽全力的跟我对着干了两年多的时间,我就没像今天这样讨厌过这个人,我们整个组都开始敌视她。

圆圆坐的离我很远,当分完桌后,我们三个同时看向她,她也正看着我们,非常刻意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扭过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