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六万石粮食总算提前运到了应天府周边的县镇。
“不是……”
“还真掺和沙子啊?!”
“掺和沙子就掺和沙子吧!用簸箕把沙子抖出去,再用清水冲洗一下……总比没有的强。”
张璁看着饥民队伍里那个怀抱婴儿的妇人,她正用豁口的陶碗接住掺沙的糙米:“怎么还有沙子啊……”
“你们这些泥腿子屁事就是多!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发粮的衙役不禁瞪了她一眼,旋即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到底还要不要啊,不要拉倒!”
“……”
突然,妇人的手指在米堆里顿住——颗颗饱满的米粒间,赫然混着几粒碎银。
见状,那个衙役整个人顿时就傻眼了。
“钱啊……”
他咽了一下口水,旋即手指头微微一动,刚想有所动作的时候……
却见旁边传来一个冷冽的声音:“你若是敢动一下贪欲的念头,可别怪我让你身首异处!”
监督的锦衣卫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
张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粮食里居然还有碎银?!
他猛然转身,靴子踩碎了地上的一截树枝,旋即用匕首划了一下米袋。
哗啦!
颗颗饱满的米粒间,赫然真的混着几粒碎银。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过来:“陛下真乃神人也!”
半晌后,这一带的灾民皆是领到了救济粮和粮食里附赠的碎银,无一不是感激涕零。
旋即,纷纷齐声高呼:“陛下万岁!”
……
连续下发了几天的救济粮,张璁发现灾民是越来越多,这与他之前暗中调查的情况大有径庭。
显然是有人在冒充假灾民,骗取救济粮!
“张贡士!”
衙役惊慌失措地跑来:“我们的人在城隍庙后巷逮到三个倒卖赈粮的仓大使!”
闻声,张璁猛然转身,靴子踩碎了地上的半块泥土。
远处城墙上,新贴的告示在风中哗啦作响:“凡举发贪墨赈粮者,赏银二十两!”
“陛下命我监督发粮……我岂能辜负圣命!”张璁咬牙说道。
虽然他很不理解……
明明这应天府中官员众多,皇帝缘何独独要他这个实习生来操办此事?
不过,既然圣命在身,那便认真办事。
说不定哪天皇帝一高兴,就给自己提前转正了呢!
“国难当头,这些人实在是害群之马……”他看了一眼跑过来报告的衙役,冷冽地说道:“若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那冒充灾民的人呢?”
“要不要抓起来?”
听到衙役这么问,张璁摆了摆手,道:“没有必要。”
既然皇帝对此事都没有意见,他又何必去费这个力。
……
六天后。
应天府及其周边的大小米铺价格皆是从最开始的四五两银子一石降到八文钱三两。
汪直看了自家的米铺,顿时眉头紧锁。
半晌后,他来到三楼的杂物间。
不多时,那个倭寇从密门里面走出来。
见到汪直后,一脸的不悦:“汪老板,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汪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着:“还不都是你们!”
“才刚刚尝到一点甜头便迫不及待的抬高米价。”
“呃……”
那个倭寇尴尬一笑,道:“那现在怎么办?我们手里还有三万多石的粮食……若是再不出手可就彻底烂在船舱里了!”
“哼!”
汪直冷哼一声:“我看是你们快烂在海上了吧!”
“汪老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风凉话!我们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们要是烂完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话音落下,那个倭寇顿时就急眼了。
“行了,既然现在米价被朝廷给打下来了,咱们只有把价格压得更低才能卖出去。”
似乎是担心那个倭寇脑子太笨了,汪直又补充了一句:“反正这些粮食咱们又没用多少成本,此刻能卖出去才是最好的。”
“就先定三文钱一石吧。”
“按这个价,能让那暴君的掺沙粮烂在官仓里!”
“哦,那我就先走了。”
那个倭寇刚离开不久。
下一刻。
一道宛如黄莺出谷般的动听声音蓦然响起:“汪老板,我看你那个同伴似乎不太聪明啊,不如咱们合作吧。”
汪直顺声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蓦然出现在身后。
“我跟你们白莲教没啥好说的。”
……
“我去!”
“这几天城里的米价突然降到八文钱三两了!”
“咱们之前想要调控米价都做不到这般。陛下他……”王威远看着案桌摆着的文书,一时语塞。
“陛下,这是要倒逼天下粮商降价啊!”何孟春一脸敬佩地说道,“咱们尽快把消息报给内阁吧。”
……
客栈。
“大哥,您果然神机妙算!”
陆炳眼睛睁得大大的,就像小迷弟膜拜一样看着皇帝:“日前这应天府米价四五两一石,如今跌至三文钱一石。”
“说起来还是姓汪的帮我们把价格给打了下去。”
“管他什么事!”
朱厚熜抿了一口茶,幽幽地道:“当供过于求时,米贱如泥沙……这可是朕的智慧。”
“那贼人只不过怕自己手里的粮食卖不出罢了。”
“那些救济粮还剩多少?”朱厚熜追问道。
陆炳掰了一下手指,道:“还余十六万石。”
朱厚熜哦了一声,说道:“即日起,停止下发这些救济粮,运回宫里。”
“陛下。”
这时,一个侍卫走进来低声说道:“有新情况。”